“过了第一道桥,人就多起来了,我们就从那开始。”
齐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道石桥。
船夫慢慢摇着橹,三艘花舟破开清澈碧波,夕照下涎玉沫珠,清脆悦耳。到了傍晚,两岸人家升起了炊烟,袅袅入云。街上往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商贩吆喝叫卖,浣衣女三两结对,见了悠悠驶来的花舟,皆是停了手下的动作,齐齐望了过来。
褐山书院的诸人大多是名门子弟,自然气度不凡,甫一出现,就吸引了人群的目光。这三艘花舟,一个比一个亮眼,到最后,便是路人也再走不动了,驻足凑到岸边围观起来。
楚晋自然不用说,他这“九州明珠”的美誉是世人共睹的,明艳靡丽几乎到了逼人的地步。沈孟枝在他身侧,竟也没被这颗明珠的光芒比下去。他气质温润淡漠,明珠的光芒并未灼伤他半分,两人坐在一起,竟出乎意料地相得益彰。
齐钰平日虽然为人直爽明朗,但却生得一副天生风流的皮囊,倘若不张口,也自是燕陵第一流。这御史大夫家的公子,是一块未琢的璞玉,表面再怎么抱朴质拙,平日再怎么平易近人,本质里也是光风霁月,清贵不可攀。宋思凡则是天生冷相,气质矫矫不群,沉稳内敛。似是宋家文人墨客一脉相承的风骨,他根骨中便有一股韧劲,苍劲似竹。
即便是拘谨唯诺的薛勤,放到人群中也是亮眼的公子哥,烙在骨血中的气度不凡。
载了五人的花舟一出现,旁人皆是移不开眼,下一秒,漫天的物什就纷纷扬扬地洒了下来。
胥方人向来热情,也格外捧场。不一会儿,几人脚下身旁就堆满了各色物品,女子的轻罗小扇、脂粉香囊,男子的折扇发带、玉佩扳指等等。
河道边有卖瓜果的小贩笑道:“几位公子哥,我这没什么值钱东西,蜜瓜要是不要?”
齐钰立刻道:“要,怎么不要?”
那姑娘又笑着说:“嗳,但我看中的是你旁边那位,我给他成不成?”
他身旁的宋思凡一愣,还没开口,齐钰就自来熟地道:“巧了,我跟他可熟!他的就是我的,你扔过来吧,我让他以后常来买你家的果子!”
宋思凡一脸懵:“齐钰你……”
没等他反抗,那小贩已经道了声“好嘞”,随即干脆利落地挑了个最大的蜜瓜扔了过来。
旁人见状,也纷纷效仿。有人指着沈孟枝道:“我要是想送他灯笼呢?”
“我跟他也熟!”
齐钰道,“我让他以后上街都提着你家灯笼!”
沈孟枝:“……”
又有姑娘羞涩指向楚晋,含羞开口:“那他……”
齐钰左手抱瓜,右手提着灯笼,斩钉截铁:“我改日把他的发带送你!”
结果楚晋不干了。
他眉梢轻挑,笑了声,倏尔抬手,两指轻轻一抽,扯下了头上的发带。顷刻间长发披散下来,倾泻如瀑,随风而动。乌发色泽莹润,映得面容玉白。
他两指挟着那根随风飘扬的发带,送至那姑娘面前,眉眼弯弯:“别听他的,我给你。”
那姑娘看呆了,半晌也没回过神,脑袋一片空白地看着对方把发带放在了自己手里,同时接过了自己手中的发簪。
齐钰自知理亏,哼了一声,又去忙别的去了。
楚晋随手拢了下散发,却听沈孟枝无奈道:“你跟齐钰争什么。”
他动作一顿,随后懒洋洋道:“没什么,单纯想要赢。”
沈孟枝瞧着他神色,没忍住笑了。
有了方才齐钰的移花接木和楚晋的美人计,路人的积极性被点燃,他们行过一处,就有无数双手塞来各种东西,到最后,几乎快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沈孟枝本能地觉得不妙,见齐钰又接了一个夏瓜,下意识开口想要制止:“齐钰,你等等……”
齐钰站在船的一侧,已经接过了瓜,闻言,回头看来一眼:“嗯?”
话音刚落,一阵水波拍打过来,船身忽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随即毫无预兆地向一侧倾倒过去。
沈孟枝只来得及闭上眼,就不受控地落入了水中。
济水虽然清澈,但也深达数米,他呛了几口水,岸上众人的喧哗声透过水波朦朦胧胧地传到耳中,听不真切,只觉得身体无法控制地向下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