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把我扔到了爷奶和大伯他们门口,然后把房子卖掉一走了之?”杨衣语气淡漠,声线毫无起伏。
中年妇女张口结舌,然后她强说道:“那都是你爷奶逼的……”
杨衣没有说话,只是右侧嘴角扯了扯。
“衣衣,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妈妈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我那时候有一回实在想你想的狠了,就偷偷跑回去看你,你爷奶大伯他们可真是心狠啊,把你用铁链拴在狗窝里,跟狗一个盆儿里抢吃的……”
一直沉默着开车的小刘忍不住浑身一震,迅速的从后视镜中偷瞄了杨衣一眼。
杨衣低垂着眼皮,面无表情,右手不断拨弄着手机屏幕,无数App图标来回翻滚。
“我想偷偷把你带走,但这时候你爷奶大伯他们发现我了,然后喊着要打死我,我……我……就吓的跑走了……”
“要不是你爷奶和大伯他们,咱娘俩肯定能在一块儿好好的……”
如果满分是100分,杨衣原本还有五分的期待,想看看她到底能说出什么新鲜话儿来,说说自己当初是多么的万般不舍?无可奈何?或者直接坦白当初的自己已经厌恶了自闭的女儿和婆家的磋磨,她看不到未来,想要为自己而活——等等这类真实而诚恳的话——这反倒让杨衣能够多理解几分。
她的嘴张张合合,有白色的唾沫粘在干燥的嘴唇上,随着她的嘴巴起起伏伏。说话时不自觉喷出一些唾沫星子,飘散在空气中,让杨衣愈发觉得车内空间狭窄而憋闷。
杨衣有点失望,她有些后悔让她上车了,她觉得一切都百无聊赖,没意思极了。
刚刚她期待什么呢?期待眼前的女人在她面前幡然醒悟悔不当初不该抛弃她?而她从中得到报复般的快感吗?
眼前的场景如期上演,她却并没有从中得到一点快感,抑或愉悦,只有厌倦。
刘思远沉默的开着车,他希望此刻的自己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这样车内的人就能无视他。
杨衣思维发散,各种念头杂七杂八,像气泡水中的泡泡一样浮上来又散去。
不知对面女人唠叨了多久,杨衣回过神来,打断了她的话:“你刚才说自己已经再婚了,还有一儿一女,这不挺好的吗?也不缺一个从小抛弃的女儿了。所以,大老远跑来,是什么目的呢?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钱?权利?利益?不妨直说。看在你十月怀胎还有养我到三岁的辛苦上,我都可以满足你。”
对面的女人愣住了。
她蠕动着嘴唇,徒劳无功的解释:“衣衣,你误会妈妈了……妈妈只是想来看看你……这些年妈妈一直很想你……”
晚了。杨衣心中说。
她所有的解释和诉苦,都只是无力的扯着那块已经被揭开的遮羞布,想要重新遮掩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实。
刚才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杨衣漠然看着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和行人。
如果她坦诚的说明自己的需求,坦言自己缺钱,或想要从她身上得到某种利益,她不会拒绝,因为她不在乎这些。
但现在,女人虚情假意的矫饰已经让她极其不耐烦。她右手不耐烦的拨弄着手机屏幕,时间天气等信息随着她的手指而上下晃动。
“刘思远,开快点!”她冷冷的说。
刚才还如同隐形人的刘思远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余光瞟到她的小动作,默默提速,汽车很快到了京城大会堂附近的停车场。
车刚停稳,杨衣就逃离般迫不及待下了车,并顺手关上了门,阻止了女人跟随的脚步。
刘思远非常有眼色的下车来到她身旁。
呼吸了两口带着汽车尾气的空气,杨衣心中的憋闷感散去了点儿,她随手整了整衣服上的皱褶:“这件事就交给你解决。”
“这……”刘思远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迟疑着。
杨衣知道他这故意的迟疑代表什么。
“我不关心这件事,不关心这个人和她当初的迫不得已,这个人和我没关系。我不希望这个人给我带来任何后续的麻烦,我再也不想看到这张脸出现在面前。这就是我的态度,明白了吗?”
她知道,刘思远要的就是这个。
刘思远立刻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完全领会她的意思。
杨衣最后看了一眼车里惴惴不安等待的女人,她浑浊的眼睛期待的看着她,像被告席上等待宣判的犯人,又像期待着某种未知的惊喜掉落在眼前。
而杨衣脑海中只浮现一个画面:一坨陈年老粪上涂满了欲盖弥彰的奶油。
这个画面让她瞬间失去了对蛋糕的食欲,大概至少三个月内她都不会再想吃蛋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