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宗主姓张,号云滁真人,确实是名女子无疑,所以白为嘉这声爹,才喊得两人尤为一头雾水。
见两人摸不着头脑,白为嘉抬起尖尖的苍白下巴,声音颇呛,几乎接近冷笑了。
“怎么?没见过情修分身和人谈恋爱啊?有人刚好有个异性分身,留下一个孽种,很奇怪吗?”
傅长宁连忙摇头,“没。”
她只是想起来一桩事,情修貌似,和普通修士的分身不太一样。
普通修士分身乃修为所化,本质并非真人,神识不够之时,神智都难以保留两份,更遑论用分身做什么了。
但情修,他们的分身入世,是和历劫有些相似的,会经历完整的一生,但同时,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修为无法得到保留,记忆也会丧失大部分,相当于从头开始一场人生。
这还不是最大的弊病,最大的问题是,只要有分身在外,那主身体几乎没有可能再有修为进益,会一直停滞不前,直至分身归位为止。
这个念头划过脑海时,两人不期然想到了云滁真人近百年来的修为停滞不前。
要知道,云滁真人之所以被选为代宗主,最大原因便是她行事沉稳,同时天赋出众,修为进益颇快。
结果这些年,反而让花阳道君超过了。
不然,也没有这些天的动荡和不安了,若云滁真人早早元婴,花阳道君不会有任何机会。
白为嘉一看她们眼神,就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又或者说,两人沉默间的思量,对她而言本身就是一种刺激。
她话语里攻击性愈浓,“知道为什么是孽种了吧?哈!不止是这次的事因我而起,这一系列麻烦和祸端,之所以引来,通通都是因为我。我就是个大麻烦精,这下明白了吧?”
在英口中,白为嘉是个明媚热烈的姑娘。
可眼前这个长久藏匿于深洞中,两颊清瘦,下巴尖尖的姑娘,却几乎可以用尖锐二字形容了。
傅长宁看得出,这姑娘对和自己身世相关的一切事宜,都一点即炸。哪怕旁人只是稍稍提一两个字,都能轻易刺痛她的自尊,以至于只能用疯狂自贬和自暴自弃来抵抗,好像这样就不必承受来自旁人异样的眼神和打量。
可有些话,却是必须要提的。
她尽量问得小心一些。
“事发之后,你有尝试联系过代宗主吗?”
“我一个孽种,有什么资格打扰日理万机的代宗主?能走关系进一等宗门,就已经是祖上烧高香,积德积大发了,还指望人一个没血缘没记忆没感情的陌生人,天天帮我到处打点吗?”白为嘉神色冷漠。
不过两人听了,倒是有些明白她在意的点在哪了——于情修而言,分身的一世就是一场入世修行,回归后,往日种种,皆不过一段情感体验而已,花叶派所谓情珠,便是由此而来。
人都不是同一个了,若是再连记忆感情也不再相通,可不就是陌路人了?
可若真是陌路人,也不必这么在乎对面的想法了。
谁知两人这话一出口,白为嘉当场就炸毛。
“谁在乎她的想法了?一个十几年没管过我的人谁要在意,我爹娘早在十多年前那次意外一起死了!真灵都投胎转世了!”
“若是不在意,岂不是更好?左右这件事与代宗主自身的地位和利益息息相关,厚着脸皮去找她,她哪怕为了自己,也肯定会保你的。”
傅长宁接得很快。
这回卡壳的变成白为嘉了。
沈爱池也看出来了,她笑着把手肘搭在傅长宁肩上,对这姑娘道,“既然不在意她对你的看法,那不妨学着滚刀肉一点,自个儿上门坦白,是最便宜的做法了,不比在这山洞里见天的藏着强?”
白为嘉:“……”
她不吭声了。
没有人愿意收拾烂摊子,何况这些都是她闯的祸。
白为嘉心里很明白。
可此刻,面对这两人明知故问的提议,她依旧有些羞恼,“我乐意躲着,不行吗?只要不被花松风的人找到,我乐意躲到地老天荒。”
“那水意天阑你也准备躲过去吗?”
白为嘉一下竖起了眉毛,“你们究竟从哪儿来的?当真不是花叶派弟子?”为什么连这个都知道?
在她警惕的目光下,傅长宁坦然道,“我们受托而来,有个叫英的姑娘,托我们问你一句话。”
白为嘉嚣张外放的气焰一下熄火了,像是光鲜平整的华服,被一头泡进了水里,骤然变得蔫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