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权衡,近侍比之乐师,那可是天上地下,任谁都是要削尖了脑袋往里钻的。只是近侍要求颇高,一般女子,光是品貌端正还远远不够,需得容貌身段秉性都拔尖儿,又有一颗七窍玲珑之心的方才有机会入选。
可此时,她却轻描淡写的说想入礼乐班,这一点,实在是令人费解。
眯缝着双眼打量片刻,花大娘好心将乐师、近侍的优劣分别说开来,但见她并无任何动摇,这才轻叹口气,道:“话说回来,以丫头你的姿色,若是生为男儿,怕是连那王上见了也不免动心,以这般的身段去伺候别人实是令人疼惜,错投了女儿胎,真真正正的可惜……”
林浣闻言一愣,一时之间,倒不得不对这臃肿的中年妇人另眼相看。
惋惜归惋惜,花大娘自语片刻,忽地斩钉截铁道:“就算如此,你也断不可生入礼乐班的念头,不仅如此,你平素里还要时时谨记远离礼乐班的院子,更不可叫里面的人瞧见你,至于那四姑娘,我自会与她交代……”
她这番话说得很急,只是她说了这么一大堆却并未点名缘由,反而令林浣愈发的对那院子好奇起来。
“大娘这话从何说起?”
她这一问,花大娘又是一愣,平日里自己也不是个喜欢搬弄是非的人,这一刻,却在这姑娘跟前说了这么多,也不知今日之话会不会带来麻烦。当下支吾着不肯再多说,交代好林浣在屋中侯着,便匆忙转身离去。
第二卷 第十章 宫中那点事儿
凭林浣的性格,一时半会儿想不通透的事情,她是决计不会花费太多的时间去冥思苦想的。
虽是对花大娘的一番好心劝告全然不解,但人前脚一走,她便将心中的疑问统统抛开,转而打量起自己容身的小屋来。
直到此时,她才发现,屋里不仅简陋,甚至在短时间内不像有人住过的样子,地面、床板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尘土不说,甚至墙角上还结了一张并不显眼的蜘蛛网。
想这堂堂淮南王府,竟有这样的屋子,就算是个下人居住,也显得寒碜了一些。
心中这念头一闪而过,想来花大娘也不至于因为自己为私奴出身而故意为难,林浣便也不再深究,兀自打开房门,等人前来打扫。
候了一炷香的时间,却连一个杂役的身影都未曾见到,本来闲得无趣,她想了想,便自行在附近找了一块抹布,从屋侧的水井里摇上来一桶水,独自慢慢收拾起来。
以如今这副身体干体力活儿,林浣还是第一次,不一会儿,这养尊处优的娇弱身躯便有些吃不消了,鼻尖、鬓角渗出细细的毛汗不说,口中更是气喘吁吁,身上已是酸软乏力。而此刻,才不过是将两张床上的灰尘抹去了而已。
就着清澈的井水洗一把脸,她刚在檐角的台阶上坐下,便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林浣抬起头来,便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来人竟是方才见过的四姑娘。
“怎地,没人来给你收拾屋子么?”四姑娘说话的声音不高,竟是透过一缕窃喜。
想起花大娘说的话,林浣便抿了抿嘴唇没有吱声,只用一双清澈灵动的眸子仔细的瞧着她。
水井旁的土地上湿漉漉的一片,未来得及清洗的脏抹布还拎在手中,脸上汗津津、红扑扑的泛着水光,一看眼前的情形,四姑娘便知道自己这一遭是来对了。
“我来帮你收拾吧!”她说着,拿过她手中的抹布,自行打了水忙碌起来。
她的表现,令林浣很是错愕,明明花大娘将那礼乐班的人一个个说得跟洪水猛兽似的,而这四姑娘先前对自己的态度也并不热情,此刻怎地变了一个人一样。
又一个让人想不明白的问题,她索性静静的坐在台阶上,定定的看着四姑娘忙里忙外。
四姑娘的确是一个干活儿的好手,即便是选入礼乐班后,为了养好一双拨动琴弦的美手,日日有人伺候着,却也一点没让她擦洗的动作生疏起来,不过一刻钟时间,便将整个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新来的姑娘可在?”
伴着询问之声,又一阵脚步声传来。
此时,四姑娘刚将一应用具摆放利落打算坐到林浣身边,忽闻人声,却是一闪身钻进了旁边的屋子。
林浣略一迟疑,迎上前去之时,两名杂役打扮的男子已怀抱着被褥衣裙等物品走到了屋前。
迎上她的身影,俩人眼前顿时一亮,脸上禁不住带了三分笑意。
“姑娘请见谅,我二人来迟了!”其中一人略一打量,见屋子已是焕然一新,面色一顿,赶紧俯身致歉道。
“不打紧的。”林浣随即笑道。
俩人相视一眼,将物品放入屋中,又细细嘱咐一番,这才转身离去。
俩杂役一走,四姑娘便钻了出来。
“你可愿意入我礼乐班?”
若不是确信自己与花大娘的对话十分小心,林浣甚至怀疑她偷听了他们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