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再度造访,她甫一进门,就被庭院里开阔清幽的景致惊艳到了,就像是一进大观园的刘姥姥。
她看见淙淙水声,来自于庭院东北角的一处飞瀑流泉,流泉旁是颇具规模的假山,下方依偎着一座青砖搭建的亭台,被火红色的枫树环绕,美得仿佛电影里精心调过色的一幕布景。
因为曾在这里有过不愉快经历,她让郑冀不必跟着,在车里等她就行。虽然心有惴惴,但她觉得渭阳君找她,不是为了为难她或者其他什么的。
正当她要将视线从这气派的美景中移开时,忽然捕捉到一抹青灰色,定睛看去,是个少年,正在枫树下舞剑,一招一式干脆利落,犹如一只青色的燕子,在满树金红下轻捷飞舞。
年轻真好,她感叹道,短暂地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体也才16岁。
她收回目光,紧跟着带路的仆从穿过胡杨林,爬上白石桥,秋风拂过,将她的耳珰摇出哗哗的声音,她抬手压了压鬓发,免得被风吹得散乱,失了礼貌。
等走近了,不经意扭头再看,她发现那名少年居然是子婴。
子婴这时也收了剑,抹着额头上的汗珠转过身,与她的目光遥遥相撞。
见到熟人,楚萸本能地露出微笑,并冲他摇了摇手,一颗忐忑的心总算平静了下来。
上次就是他为自己解的围,在她眼里,他就是天下第一靠谱的小大人一枚。
然而子婴却蓦地一愣,没有对她做出任何回应,反倒僵硬地一转身,将刚刚收好的剑又拔了出来,对着空气再次比划起来。
楚萸一头雾水,不及多想,便到了正厅门口,仆人提醒她注意脚下门槛,她立刻收敛心神,提着心随他步入里间的会客室。
神采奕奕的渭阳君正端坐在刷了黑漆的桌案边,他今日着一袭紫红色锦袍,青铜高冠,看着心情不错的样子。
楚萸稍稍松了口气,拢起长袖做了个礼。
渭阳君满意似的“嗯”了一声,指了指右手旁的座位,让她落座,而后有女仆为她奉上茶水和水果。
水果都是市面上难买到的新鲜货,然而楚萸实在是心中装了太多的烦心事,面对如此晶莹诱人的食物,竟觉得毫无胃口。
她拘谨地询问渭阳君,找她来所为何事,渭阳君却并不急着答,慢慢地饮着茶,问了她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诸如最近身体如何、生活上还有没有困难。
楚萸沮丧地埋下头,有一瞬间产生了向他诉苦并寻求帮助的念头,然而她实在是拉不下脸,薅羊毛也不能总可着一头羊啊……
她抿了抿唇,垂着睫毛说还行,托渭阳君的福,吃的喝的用的,都能跟得上。
渭阳君透过茶水的氤氲蒸汽,探究地打量了她好一会儿,也没多说什么,慢条斯理喝完整盏茶后,甩着袖子自案后站起,负手踱步到她的案几旁。
楚萸眨着眼睛仰头看他,不确定自己需不需要也站起来,就在为难间,渭阳君笑了一下,以一种很温和慈祥的口气开口道:
“今日请你来,是想让你帮老夫一个忙。”
“诶?”楚萸惊诧,满眼不解。
她都混的这么惨了,还能有帮得到眼前这位嬴姓宗室族长的地方?
莫非是他老人家想举办一场家宴,让她唱歌跳舞助兴?那样的话,直接把她从家里提拎出来就行,何必搞得这么委婉呢?
她实在是想不出来答案,只好继续眨巴着乌溜溜的眼睛,屏息等待下文。
“你前些天送来的桂花酒,老夫尝过了,非常不错,老夫希望你去一趟甘泉宫,给太后送去一罐,她一向爱喝甜酒,应该会很喜欢这个味道。”
原来如此。楚萸心下稍安,但很快,又升起了一些新的疑惑。
自己去送不就好了?还能卖太后一个人情——
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渭阳君摆摆手:“老夫乃外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臣,不宜入宫面见。再者,太后长年情绪不佳,见到故人或许会勾起不好的回忆,故而老夫才想请公主代劳。”
“哦。”楚萸讷讷地点头,总觉得渭阳君的语气里,隐隐透着股唏嘘与遗憾。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到他眼里闪过一抹湿亮的光。
“我会派人随公主一同入宫,甘泉宫的守卫我已经打点好了,你们放下东西便可走人。”他缓缓踱着步子道。
他身量高大,脊背拔直,从身影上完全看不出上年纪的样子,楚萸能够想象到他年轻时是何等意气风发,他与先王是否也为了王位展开过厮杀?
“好。”楚萸点点头,虽说冷不丁让入宫有些紧张,但能帮到渭阳君也算是报恩了,“那我现在回去,抓紧时间酿制,三五天应该就能入味了——”
“不必,我这儿还剩一罐,你一会儿就去。”渭阳君手一抬道。
啊,这——
然而她还能说什么呢,只好顺从地“诺”了一声,简单用过茶水后,就来到与马场毗邻的枫树林旁,等待送她入宫的马车。
郑冀已被她连推带搡地支了回去,走得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就像怕再也见不着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