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侍卫队长偷偷扫了一眼空荡荡的马车车厢,“大小姐……”
段随云眸子一缩,冷然一笑:“没到最后,谁也不知道最终谁会胜出!”
“那我们……”还有必要再去冰泉山么?
“去!”段随云招手命人牵过自己的马,腾身上马,迎着凛冽的寒风露出一个比寒风更加冷冽的笑容,“为什么不去?”
段随云的队伍消失在驿路尽头。
旁边的树丛中才缓缓出现另一支队伍,与其说是队伍不如说是一辆马车。
赶车的仍旧是发型特立独行的阿仁,那辆马车仍旧是平凡至不起眼的。马车内,慕清妍正喝着一碗八珍汤,欧竞天明明轻装简从,可是还是能够随时送上给她补身的营养品,她不知道这是如何做到的,也不问。
欧竞天正在盘坐调息。慕清妍给他配的解药表面看起来并无不妥,但是时日久了弊端便显现出来,还是不能够完全将毒性驱除。幸运的是,在与慕清妍分开的这段时间内,崔先生终于回来了,并且带来了那味不可或缺的珍奇药材,有了这药,再加上崔先生对慕清妍药方的改进,以及欧竞天自己运功相辅,终于将毒性全部驱除,只不过,恢复的时日太短,毒性在他体内肆虐的时日又太久,筋脉多多少少都受到了损伤,他不得不每日耗费功力来温养。
慕清妍喝完八珍汤,欧竞天也已运功完毕,睁开眼在她脸上仔细看了看,微微一笑:“你气色好了很多。”
慕清妍不语,从段随云那里离开还不到半个时辰,气色便能好了很多?
“崔先生回来的正是时候,”欧竞天自顾说下去,“否则……”他神色忽然一变,“你把黑鱼内丹还给他了?”
慕清妍点了点头:“事到如今,我不愿再承他情。”
“你啊……”还是这样的固执,欧竞天缓缓摇头,“我虽不愿你再和他有任何牵扯,但是只要是对你身体有利,我不会在意那东西到底是谁的,又是怎么来的。”
慕清妍转过脸去,她已不想再听任何温情深情话语,倦了,厌了。
积雪深深,道路难行,一直到腊月二十八他们才来到冰泉山下。
这一路,欧竞天和慕清妍虽然同处一个车厢,却几乎没有交谈过。但是,慕清妍清楚,每次自己睡着后,欧竞天都会替自己疏松筋骨、揉腿。有时候明明没有困意也会睡去,她本人是医生自然知道那不是药物的作用,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欧竞天点了她的睡穴。他对她好,不想她抗拒,不想她拒绝,甚至不想看她淡漠的目光,不想听她不带丝毫情绪的话语。
欧竞天,为什么老天要让我们在那种情景下相遇相识?你前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快,我又经历了段随云这番似甜实苦的梦境,叫我怎生去信你?
我向往光明,向往温暖,可我不愿做那扑火的飞蛾。
这一年的腊月只有二十九天,所以腊月二十九也便是除夕夜了。这是他们共同度过的第二个除夕。
他们在一户普通的农家住了下来,欧竞天并未寸步不离的守在慕清妍身边,他卷起袖管,在院子里帮着农家汉子整理年货,阿仁提着把斧头在劈柴。
“大哥,别家都已准备齐了,怎的你家鸡鸭还没褪毛,猪肉也没煮?”欧竞天一边帮着那汉子给鸡鸭放血,一边问道。
“嘿嘿,”姓陈的汉子憨厚的笑着,一刀割破了欧竞天手中大公鸡的喉管,一边快速将一只碗递过去接着那汩汩流出的热血,口中道,“我在镇上做了一份工,东家年下事多,不放我们回来,工钱加倍,所以我便回来晚了。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娘子一个女人家不好见血腥,所以……”
勤劳朴实的的农妇已经端了刚烧开的热水过来,她粗糙的瘦脸被热水一蒸泛起一层红晕,笑容里满是喜气,一面帮着丈夫给公鸡褪毛,一面招呼欧竞天和阿仁歇一歇。
他们一共三间正房,腾出了一间给欧竞天慕清妍,一家老少四口挤在一间房内,此刻七八岁的孩子磨着奶奶给自己穿上了新衣,蹦蹦跳跳出来展示给父亲看:“爹,你看!这是娘给我做的新衣裳!好不好看!”
汉子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儿子的头,笑得亲切慈爱而满是宠溺:“好!我家牛儿穿什么都好看!”
老妇人拄着拐杖站在房门口含笑看着儿子媳妇孙子,满是皱纹的脸上是浓浓的满足,半晌微微仰头,眼底浮出细碎的泪花,喃喃低语:“老头子,我都说了叫你多活几年,你看铁柱长大了,娶了媳妇,媳妇能干,还给咱们添了一个大孙子,你不知道牛儿有多贴心……”
慕清妍在房中拢着手炉,静静地看着,静静地听着,仿佛听到的坚冰碎裂的轻响。这样的温暖,将近十八年的岁月中,她何曾拥有过?
二十八这一日一夜便在劳碌中过去了。深夜,欧竞天回去歇息的时候,慕清妍还能闻到他身上细微的血腥气、尘土气和烟火气息,那是普通人的生活气息吧?
二十九,阿仁从外面背回来一大袋白面,从陈李氏到陈铁柱到铁柱媳妇阿荣都坚决推辞不要,只有牛儿欢呼雀跃,爹爹因为在镇上做工,家里其实在村里不算十分困难,可是像这样一整袋的白面,他从记事起还不曾见过。
欧竞天微笑道:“我们总不好意思白住。何况,你们看,我家夫人身子不好……”
“好,”六十多岁的陈李氏终于拍板,对儿子铁柱道,“既然客人这样说了,那咱们便留下。阿荣,和面,蒸馒头,要带馅儿的!夫人爱吃肉的还是素的?”
慕清妍微微一愣,什么肉的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