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义心情纠结不已,庄敬的日子过得幸福安顺。从早晨到晚上,父母和兄嫂轮流给她拿东西吃。庄威的骨头汤熬出来,父亲先给她喝一碗,她能感觉到自己下巴上的肉一天比一天多,但是她甘之如饴。
胃口就是这么回事,越是放开了吃,就会越想吃。一天晚上九点半多,庄真说想吃羊肉串,兄妹俩就坐出租车到烧烤一条街,喝啤酒吃烤串唱歌。庄敬和老板合唱《西楼儿女》时,唱得声泪俱下。
庄真问她:“后悔了?”
庄敬喝着啤酒:“天天后悔,后悔没有听哥哥的话。那个时候,我害怕见到你母亲,不敢到西安来,后来想想有什么啊,人和人都是平行线,哪里就那么容易见面。”
又哭了一会儿,说:“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等我退休就回渭南陪爸爸妈妈。”
庄真默默喝了几口啤酒,笑着,眼里却含着泪:“我明年退休就回渭南,等你回来,我们一起陪着爸爸妈妈过晚年。”
沉默了一会儿,庄真真诚地说:“妹妹,是哥哥不好,只考虑到母亲身边照顾她,没有考虑到你和妈妈的感受,让你小小年纪承受了那么大的心理压力。”
庄敬“扑哧”一声笑了,开心起来:“你倒也不用这么说,这是我们的命运,是我们共同的命运。既然是兄妹,那就得共进退。”
两个人回到家后,家里人感觉到兄妹的感情明显进了一步,就像中间有一层冰融化了一样。
庄敬睡着后,王富花悄悄地到她床前坐了一会儿,给女儿掖了掖背角,轻轻地叹息了声,起身离开时,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她明白庄敬不愿意到西安的原因是什么,她本想劝说女儿,但庄天闻告诉她一切顺其自然,尊重是最好的教育,相信女儿的选择,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最终说服了她。现在庄真和庄敬能放下心里的芥蒂,她的人生就没有遗憾了。
兄嫂把庄敬送到车站后,一人拉着一只手嘱咐她:“不要委屈自己,不要做受气包,老人也不能欺负人,下次再骂一定要当面说清楚。”
庄敬无奈地说:“不是都说不要和垃圾人一般见识吗?不是说狗咬狗一嘴毛吗?不是说宁和聪明人吵架,不和傻子说话吗?我婆婆那个人,你们都不懂,张之义也不懂,最好的办法就是冷处理。你们放心吧,你看我是吃亏的人吗?咱们精神上受了委屈,物质上得实惠啊。蓁蓁的婚房,蓁蓁的幼儿园,哪里来的?那是爷爷大力支持的。老头也不容易,我不得给老头面子啊。”
庄敬回济南时,高晓佳到车站接她,看着明显胖了一圈的庄敬从接站口走出来,高晓佳笑得花枝乱颤:“十年减肥成果毁于一周探亲假。”
庄敬得意地挑起眉毛说:“我喜欢,我愿意。”
庄敬本想回家,高晓佳的车却直接开到了单位:“陈白和让直接接你到单位来签文件,她说她想你想得头发都白了。”
*
知道庄敬已经到济南,回家就能见到老婆的张之义正在开心地盼望下班,听到敲门的声音。
一看到王心丹走进办公室,张之义感到心烦,问她什么事。花白头发的王心丹可怜兮兮地说:“张总,你也知道我离婚后一个人过,女儿去了新西兰,现在住的房子小区条件太差了,我想到项目上挣点儿钱,换套好点儿的房子住。”
张之义看着她脸上多出来不少皱纹,头发花白,好像比同龄的庄敬老了十多岁一样,心一软,问她想去哪个项目。王心丹看他没有拒绝,知道有戏,说想去新能源项目。张之义让她先回去,他考虑一下再告诉她。
王心丹信心满满,她知道张之义心地善良,而且对女员工格外关照,所以特意两个多月没有染发,几天没有洗脸,穿了一件十几年前的旧衣服来找他,营造出一种可怜兮兮的样子,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自从换了部门主任,工会她一天也待不下去了。以前她不想做的工作,部门主任会和稀泥想办法协调给别人,虽然部门同事一肚子意见,但是抱怨着也会完成工作。新换的部门主任严格要求自己完成的工作任务,王心丹说自己的任务量大,年龄也大了,长时间看电脑眼睛受不了,主任说不是理由,让她自己想办法,完不成就加班。总之一句话,不惯着她。
以前承担了她大部分工作任务的黄苒升职后与她平级,她也指使不动了。她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做过具体工作了,对着电脑做统计表格、各类报表、写总结,她无能为力。以前动动嘴,撒撒娇就能解决的事情,现在必须自己完成。她连一个四百字工作小结都写不出来,更别说其他工作了。
琢磨来琢磨去,抱着最后一搏的心态,她找到了张之义。毕竟是近三十年的同事,虽然近一两年关系疏远了,但从前他们是关系密切的好友。
张之义的态度更给了她信心,只要到了项目上,她就能恢复从前只动嘴不动手的美好生活。
因为有之前的教训,张之义对王心丹产生了心理阴影,试着和庄敬说了王心丹找她想到项目上去的事情。
庄敬无所谓地说:“你们单位的事,我不管。虽然她这个人品不行,但是你们单位的员工,我不了解。”
庄敬越是云淡风轻,张之义心里越没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