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满城都不赏春的人,其他的所有事似乎都停了。李璋家正好在城外汴河边上,看得心痒痒。明天自己就要出去玩了,晚上怎么也睡不着,一个劲在徐平耳边咬闹。
徐平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又赶了大半天的路,哪有心情跟他闹?不耐烦地说了他两句,让他早点休息。
李璋坐在床上沉默了一会,突然重重叹了口气:“哥哥,自去年你们家出了京城,我觉得你是一下就长大了,再没心思与我玩闹!”
徐平没好气地道:“人总是会长大,难道能玩辈子?”
李璋再叹一口气:“可不是!在去年,我还挺羡慕你大了,什么事都能自己作主,盼着自己也快长大。谁知转过年来,我长大一岁,段爷爷和阿爹果然就不怎么管我了,然而一做事情,自己也没心思玩了!”
徐平躺在一边怔了一会,才道:“人到了什么年纪有什么活法,你还是趁着这两年年幼,把自己想玩的都玩了,过两年就没机会了。好了,明天还要早起,好好睡觉吧。”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李璋天不亮就醒了,把徐平推起来。
徐平也是无耐,低声嘀咕:“昨夜我睡了你还没睡,起来地又这样早,果然小孩都是不用睡觉的?”
吃罢了早饭,诸人都已收拾妥当。
今天全家出游,连徐正这个乐趣全在钱上的,也放下了白糖铺子的生意,穿上新衣新鞋,早早等在厅里。
豆儿和秀秀早就准备下了酒菜,有的是她们两个一大早赶出来的,还出去买了几个菜,一起放在食盒里,另一个篮子里放了几瓶酒,由保福挑着。
出去游玩,喝白酒可是不合适,徐平本来想只带两坛上好的黄酒的,想起今天不定会遇到谁,还是又带了两小坛白酒。
等到出门,太阳已在城头露出半个脑袋,顶着漫天红霞。
徐正喜道:“好,今天是个艳阳天,可以尽兴玩一天。”
过了州桥,全家上了通新郑门的东西大路。走不多久,路上就已是熙熙攘攘,全都是出城游玩的。殷实的人家,都是由仆人挑着担子,装着酒菜,一般的普通人家,也都挎着篮子,里面装着吃的喝的。更有那种富贵的,骑着马坐着车,更是热闹非凡。所有人都是一身新衣,不少人鬓边还插着时令鲜花。
徐平看得有些目瞪口呆。他的前世可没有这种全民盛况,就是长假时间也没到这种程度,而且大男人戴花,也让他觉得有点错乱。
出了城门,徐正道:“我们先到琼林苑去看花,等到了中午,再去金明池边摆下酒茶,好好享受。”
众人一起叫好,进了大路南边的琼林苑。
此时正是春天最好的时光,百花争发,万物复苏。琼林苑作为皇家园林里的佼佼者,更是美不胜收。
可惜徐平不是文艺青年,看这些风景有些牛嚼牡丹,只是红的绿的看个热闹,远不如其他人惊呼连连那么为春色捧场。李璋在他身边,原还很热烈地跟他讨论哪朵花开得好,哪棵树长得奇,徐平随口应付,没几次李璋就没兴趣了,与秀秀和豆儿两个凑到一块讨论去。
转了一圈,重要回到园子的北门,大家都有些累了。
徐正道:“太阳快到头顶,再走就觉得热了。我们到金明池去,找个僻静的地方饮酒,吃些果子填填肚子。”
张三娘一直与丈夫走在一起,见徐平的兴致不高,便问:“大郎,怎么见你怏怏不乐的,这里风景不好吗?”
徐平摇了摇头:“风景好是好,不过我最在意的是这园里种的到处都是椿树,此时芽正嫩,没人采了回去吃吗?”
张三娘骂道:“没出息的,就知道吃!这是皇家的园子,哪个不长眼的敢乱采!看看也就罢了,不要乱想!”
徐平倒是不以为意,这园子好确实是好,不过说破天去也只是个公园罢了,正是因为皇家的才显得神奇,惹得老百姓年年都要来上这么一回才心安。
张三娘看着徐平又道:“大郎,每次皇上宴请新科进士也是在这园子里,等到朝廷开科,你去中个进士,那时进来才是风光!”
徐平笑道:“托母亲吉言,如果今年朝廷开科,我下年就给你挣个进士回来,让你也风光一次!”
众人一起大笑,都知道今年是不可能开科的,去年取了那么多进士,怎么也得再隔上一年,徐平也就是说着好听罢了。
穿过新郑门的大路,便到金明池门前。这里不比琼林苑,才是真正专门为了百姓游玩设置的地方。大门结着彩楼,奢华无比。
进了门,远远就传来锣鼓之声,那是金明池里天天都有的水军表演,还有各种水上班子的水戏,包括各种傀儡表演。仔细听,还有断断续续的管弦之声,伴着婉转清丽的女声歌唱。
此时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士带着女妓出游是风气,没钱财有文才的文人更是以陪着名妓出游蹭吃蹭喝为有面子的事。当然这时的女妓大多指的都是文艺工作者,与徐平前世请女明星小模特陪着玩有异曲同工之妙,真正的名艺与他前世的大明星一般,不是光有钱就能请到的,古今传承这些事并没有什么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