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隆觉得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笑着向娟子道:“怎么不写在本子上啊?我们要点四五个菜呢,你能记得住吗?”
娟子呆了足有十来秒的时间才“哦”了一声,迟缓地拿起笔在小本子上写字,康隆就开玩笑地和燕彤道:“这孩子没见过世面,看见你这么漂亮的大姐姐都呆住了。”
燕彤仍旧盯着娟子,见她在纸上写个没完没了,伸手就把她手里的本子抢了过来,康隆吓了一跳,连忙在桌子下面轻轻踢了踢燕彤:“别吓着她,还小呢!”
燕彤在本子上看了几眼,然后递给旁边的万俟昭,眉宇间就透出了几分严肃和愤怒,康隆见状没敢再吱声,等万俟昭放下手中的本子后他才伸手拿了过去,一看不由愣住,就见那白纸上用红色的圆珠笔写着一大串古怪的字符,篆文不像篆文,符咒不似符咒。
“这……娟子,你这是写的什么?”康隆指着本子问娟子。
“#……¥……%……&……@……*……”娟子的嘴里发出一连串奇怪的声音,吐字含浑,腔调怪异。
“娟子——你怎么了?”康隆吓了一跳,看娟子脸上呆滞的神情不像在开玩笑,不由头皮发麻,连忙向着旁边缩了缩身子,有些惊慌地问向燕彤,“她这是怎么了?”
“死了一半,”燕彤咬牙切齿,“你可以称她为‘活死人’,也可以称‘它’为‘死活鬼’。”
“什、什么意思?”康隆向后缩着,几乎要贴在墙上。
“意思是她现在似人非人、似鬼非鬼,如果你还不能理解,可以想象一下她的身体里新鲜的血肉混杂着腐败的血肉的样子,就像正从内部溃烂的苹果,”燕彤站起身,一把钳住娟子的下巴,捏开她的上下颌,让康隆看她的嘴,只见原本该呈现肉红色的口腔竟然乌黑如炭,舌头上还残留着一部分肉红色,其余的地方全都被乌黑浸透!
“所以你听不懂她现在说的话,她其实也很难完全听懂你在说什么,她写在纸上的不是人类的文字,她所说的也不是人类的语言,她正弥留在阳世与阴间的交界,然而她不同于正常死亡的人,正常的死亡是由生趋向死,而她,是被死亡反噬,是被不可逆转的规则逆转了的结果。生与死,原本就像是象棋盘上的楚河汉界,壁垒分明,可她却被逾了界的死亡吞噬,这就好比瀑布倒流一样违反了大自然定下的规律和规则,所以她最终彻底死亡之后也去不了阴间,进不了轮回,她会被违逆天道规律产生的空间裂缝吸纳,那里面没有任何的规则和规律,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有的只是混乱,痛苦,和一切无法想象的恐怖,这痛苦与恐怖永无止境,比地狱更绝望,更恒久。”
康隆脸色煞白,脑门上冷汗涔涔,他开始疑心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实际上他还在水杉市银杏叶街13号公寓二楼自己房间的床上,一睁眼,窗外阳光明媚,暖暖地照在蓬松的枕头上和他的脸上……
燕彤说话的功夫,万俟昭已经站起身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并且还去后厨看了看,回到前面时神色更加冷峻,“后面几个更严重一些,吃饭的这几个稍好一点。”
康隆把目光挪向那几桌吃饭的客人,果然脸上的神情比娟子鲜活,说的话也是人话,只不过好像动作和语速都比常人要迟缓,吐字略显含混。
“可见那东西现在还没有完全脱离桎梏,使得它力量有限……”燕彤道。
康隆看着仍旧呆呆站在桌边的娟子,鼻子忽然有些发酸,忍不住壮起胆来问:“娟子怎么办?难道没有办法让她恢复原状了?她……她真的会掉进那个什么裂缝里吗?”
“恢复原状是不可能的了,”燕彤摇头,“就像腐肉不可能变回鲜肉一样,就算没有外部力量继续祸害她,腐肉也会慢慢侵噬鲜肉,只有一个办法能让她至少扭转成为正常的死亡,只不过方法虽然简单,实施起来却有难度。”
“什么方法?”康隆惴惴地问。
“她现在还算是半个活人,只要让她用正常的方式死去,就可以进入阴间,然而以她这样的状况是没有办法意外死亡或是病死、灾难死的,所以……只能杀死她。”
康隆终于明白燕彤所说的实施困难的原因了——娟子还是半个活人,如果杀死她,跟害了一条人命有什么两样?这个杀她的人让谁来当呢?谁能下得了这个手?谁在扼杀掉一条生命之后不会留下心理的阴影?
所以方法虽然简单,实施却是个难题。
康隆抱头呻。吟:“这一定是个梦……怎么会这样……”
“这件事不宜再拖,”万俟昭拎过自己的背包,沉声和燕彤道,“速战速决,今晚就动手。”
“动手?动什么手?”康隆惊慌地站起身,拿着行李包跟着往门外走。
“解决掉害人的东西。”燕彤推开门,一股腥臭的泥土味道扑面而至。
“害人的东西?是、是什么?”康隆抱着胳膊,惶恐地四下张望。
燕彤抬手指向西边黑夜的最深处:“梼杌。”
……
时间不过晚上八点多钟,此刻的冥楂村却像进入了夜半三更时候,狗不吵猫不闹,四下里一片静寂。村里没有路灯,好在康隆带着手电,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前面领路,“来之前我已经给我的爷爷奶奶打过电话了,没准儿他们还给咱们留着饭。”康隆有意强迫自己忘掉今天发生过或听闻到的所有可怕的事,故作轻松地拍了拍燕彤的肩,“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