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匡嗣道:“皇上并无子嗣,太宗一支尚有皇弟太平王庵撒哥。此人一样是个好勇斗狠的人物,又是皇上的胞弟。拥立了他,我们仍没有什么好处!”
高勋亦道:“太祖一支,尚有第三子李胡之子,便是如今身在狱中的喜隐。他曾因图谋造反而下狱,也不是厚道之人。此人合适么?”
北宫千帆闲着无事,管不住自己的嘴,居然又道:“自古皇室多操戈!这皇帝老儿凶残暴戾,难道不能拥立他在宗室里的对头,或是被他迫害过的皇室宗亲么?”忽想到自己若再多嘴,说不定还会揽麻烦上身,忙反手一拳往自己口中捣去。
萧思温一拍大腿,微笑道:“姑娘与我所想,不谋而合!”
北宫千帆又是一惊,再也不敢多说一句,低下头去暗骂:“糟了,难不成还作了篡权的同谋了?你这么多嘴,活腻了是不是?”虽不说话,耳朵却竖得比狼还尖,听韩、高二人道:“驸马说的是……”
萧思温道:“不错,正是此人。自‘察割之变’后,他一直谨小慎微、暗藏锋芒。若能还政于世宗一系,拥立了他,他自当珍惜这个皇位,不会是位暴君。况且世宗一支受难十九年,若他继承大位,一定会对我们法外施恩,就算追究起来,顶多降职而已,总好过株连九族,全家性命不保罢!”
韩匡嗣吁了口气,道:“若是真的能够拥立他,实在是由祸变福、转危为安了。”
北宫千帆听了,知道他们说的是世宗耶律阮之子耶律贤,便不经意地附和着点了点头。
高勋笑道:“连姑娘都点头了,驸马果然与姑娘英雄所见略同!那便这样罢,萧驸马、韩大人留守怀州行宫、封锁消息,我和北宫姑娘连夜回上京报讯,联系飞龙使女里,率领侍卫迎他前来奔丧……”
北宫千帆惊跳起来,苦着脸道:“这好像不关我的事罢?你们契丹人要换皇帝便换好啦,我也没什么用处,对不对?”
韩匡嗣柔声道:“怎么没用?你身手强过高大人,轻功也高,模样又不起眼。扮个耶律贤……未来皇上身边的侍卫,既掩人耳目,又让人放心。你也不愿韩伯伯被满门抄斩,你韩二哥、燕妹妹鸾漂凤泊罢?”他素知她吃软不吃硬,见她面有难色,便动之以情。果然,说了这番话后,她的面色越来越踌躇了。
萧思温也柔声道:“好姑娘你放心,若大事不成,我们不幸被车裂或凌迟,绝不供你出来,连累于你。况且凭你的轻功,若见势不妙,必能逃得一命。你若发现我们失了利,便想法子逃生去,头也不必回,我们绝无半分怨恨!”
北宫千帆知道再劫难逃,长叹一声,终于点头道:“拿套侍卫服给我换上罢,反正,是祸终究也躲不过。”
当下高勋与她快马驰回上京,赶往耶律贤居所。高勋禀了事故,留北宫千帆为近侍,便与藩氐旧臣飞龙使女里去急召侍卫。
北宫千帆坐在下首,冷眼看去,那耶律贤不过三十多岁,同耶律璟一般的高大健壮,却没有皇族的骄纵之气,更没有武人的凌厉之势。可想而知,以一个辽国皇子身份,他是如何谨言慎行、战战兢兢地在自己堂叔的淫威之下苟活了十九年。
只见这耶律贤面容僵直漠然,虽然强装镇定,眼神中却忽喜忽忧,前途是权倾一国、君临天下,还是五马分尸、凌迟处决,自己毫无把握。北宫千帆不禁暗暗叹气,想起当年文献太子为承大位,不惜鸠杀叔父,自己又病卒于其后,结果成全了李煜这个除风花雪月以外毫无宏志的书生。世事难料如此,而她现今竟也成了一个生死未卜的契丹皇室子弟的贴身近侍,将她自己陷入如此复杂境地的,全因她异想天开的信口开河……
正在胡思乱想,忽见女里奔来回禀:已集结了侍卫五百,即刻赶赴怀州,凌晨可抵怀州行宫。
北宫千帆皱眉道:“胡闹,五百人护驾,于新君嫌太少,一起出京又太多、惹人起疑,出了岔子谁负责?”
高勋与她相识不过几个时辰,却已极为钦服她的机智,便道:“姑娘有何高见?”
北宫千帆不答,却向耶律贤道:“不知道这位皇子是否愿意降尊纡贵?”
耶律贤苦笑道:“如此骑虎之势,还顾什么体统?但说无妨!”
北宫千帆这才道:“我和你换套衣衫如何?”
耶律贤会意,点头道:“姑娘扮我本来也可以,然而姑娘身量娇小,如何掩人耳目?”
北宫千帆笑道:“我骑上你的御马,穿你的衣服出去,必为官兵所疑。借着夜色,我戴上头盔出京,好歹也是你们皇室中人,他们便是怀疑,也不敢拦阻,终究要放行。然后我前脚出去,你便可以扮作侍卫,随高大人、飞龙使一起追赶,说我是假冒的,想要加害于你。借着夜色和五百人的掩护,你们不但可以名正言顺出京追捕于我,还可以理直气壮地责备守城士卒的不察,放跑了奸细……”
耶律贤又惊又喜,叹道:“姑娘晚生于我十年,智谋变通,却是我生平所见的女子第一人,佩服!”
“不必客套了,你快换衣服去。先委屈几个时辰,回来时威风凛凛,才好出了这口恶气!我们分头行动,日出前在怀州行宫接头!”北宫千帆一面催促耶律贤,一面与高勋、女里商量接头暗号。一切商议已定,便分头而行。
北宫千帆心头烦闷,顺手又拿起刀来,继续琢磨。
“临风姐姐,很无聊么?”萧绰在身后一拍她的肩:“咱们骑马去!”
“等一下,快好啦!”北宫千帆低头琢磨了一番,不知道手中这五寸长的玉人儿该是怎样的脸庞,怔了片刻,忽地在玉人儿心口上刻起来。萧绰凑脸过去,见她边刻边吹,不到小半个时辰,便在玉人儿胸口上刻了一张自己笑靥如花的脸庞。
萧绰若有所悟地道:“临风姐姐有心上人了?我认不认识?是不是咱们契丹人?”
北宫千帆微微一叹,淡淡道:“没你命好,一箭穿心!我连射两靶,靶心都已给人先占了。刻来玩玩,天知道这玉人儿会是谁的尊容?”
萧绰听耳中,存心打趣地道:“唉,原来有人单恋不甘心,暗地里还吃醋呢!临风姐姐,教你吃醋的姑娘,武功高过你,还是容貌美过你?能否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