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他们都去追了,你怎么不走?”风伯问。
士兵乙叼着根烟卷儿,抓抓头,“不少我一个,而且总得有个人留下来看着你们吧?我这也有交待。”
“那贡献个烟卷儿吧?”雨师说。
“当然的当然的,忘了忘了。”士兵乙急忙摸出烟卷儿来给两位老大叼上,恭恭敬敬地对上火儿。
“绳子解开吧?”风伯说:“疏松疏松筋骨。”
“这可要担干系的,”士兵乙说:“将军若是回来记得说是妖精给解开的。”
于是蚩尤冲出巷子直趋囚车边,看到的是他的两位老大和士兵乙靠在马车边有说有笑,抽着烟卷儿,一边咳嗽一边彼此拍着肩膀。
士兵乙一抬头看见浑身是血的蚩尤,一张脸而顿时发青,膝盖发软,“哎呦妈呀,少君您怎么没有遭遇我们将军啊?我这偷个懒您还单独来找我,我可是四体不勤六艺不精的人呐!”
“喔,他们跑得太慢,我实在等不及,就自己回来投案,”蚩尤大言不惭的登上马车,“也贡献个烟卷儿吧?”
“你会抽么你?”雨师斜眼儿看他,“你疯啦,自首什么?去黄河边那是要死人的。”
“你们怎么没干掉这家伙逃走?”蚩尤指着士兵乙。
“真逃走了黄帝正好有理由把我家灭门吧?”风伯说:“虽然我对我老哥没什么感情,可我还有娘诶,我老哥一准儿会献出我娘来顶缸。”
“我也一样啊,我爷爷是个老家伙了,”蚩尤说:“其实他是个好老头,你们总把他说得跟熊怪似的……我们还是趁日色尚早赶快上路吧,大鸿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我看他一路追出南门去了。”
“好老头?”共工阴阴地反问。
浩瀚的涿鹿原上,老马破车,去向千里外的黄河。士兵乙赶车,质子们躺在车里望天发呆。
“你不是拍了大鸿么?”风伯说:“我要有你的本事我就砍了黄帝,这样我们也不用怕了,天下任由我们横着走路。”他对士兵乙说:“你当着没听见就好了。”
士兵乙于是拿两个稻草团塞在耳朵眼里,放声高歌。
“对啊!”雨师说:“对他讲什么仁义?”
“唉!”蚩尤说:“我要是老有那股怪力,砍了黄帝又怎么样?可是这怪力是六脉神剑,时灵时不灵,风伯你说的,仁剑嘛。”
“仁个屁,砍了黄帝的才是仁剑,砍不得的是狗屎橛子剑。”风伯骂娘,“你若是像你爷爷,我们个个都做黄帝了!”
“焚天之炎,烈火之帝,”共工忽然说:“你真的是能杀黄帝的人。”
“好好睡觉吧,疯子,”蚩尤撇撇嘴,“我为什么要杀黄帝?说着玩的。我又不稀罕抢他的位子。”
“十七年前,这里叫坂泉,它现在叫涿鹿,是因为黄帝讨厌坂泉这个名字,”共工手指原野上最远的地方,“从这里直到太阳落山的地方,都是你们神农氏的家,炎帝的光从九黎一直照耀到常羊山。”
“十七年前?”蚩尤想起了什么。
“那时候炎帝有八十一个孙子,所谓神农氏八十一兄弟,都是以一当百的勇士。”
“八十一个?”蚩尤记得九黎那块石碑上就是八十一个名字,炎帝曾在风雨之夜抚摩着那些名字垂泪。
“当时神农部被天下共仰,炎帝的名字传遍四方,你爷爷精于药理,曾经亲身尝试百草,取药救人,又把药方传遍四方,救人千万。那时候所有部落交通往来,勇敢的男人可以向西一直走到昆仑去看王母的白玉楼,勇敢的女人可以走遍天下寻找她最喜欢的男人,管他是什么部落的,拖回家就嫁给他,给他做饭生孩子。我们驾着车,跟着水草来来往往,天冷去南方,天热去北方,”共工说:“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听起来天下就是一个大屋子,我们大屋同居,大锅煮鸡。”风伯说。
“可是炎帝罢武休兵,自用所谓仁义就可以安抚天下,他不是个好老头,他是个傻老头。”共工龇牙一笑。
“你敢骂我爷爷我骂你全家!”蚩尤有点怒。
“我说你爷爷是个傻子!”共工的声调越发的刻薄,“如果他不罢武休兵,以神农氏那么强大,怎么会在坂泉一战死了无数人?又怎么会把那八十一王孙的尸体留在这里,只救下你这个废物?”
“死了……无数人?”蚩尤茫然,“没有人跟我说起过……我家住在九黎,一直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