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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多多看了几眼,果然不负媚娘之名。
媚娘分别行了礼,跪坐在下人铺设的竹席上,并无二话,轻卷罗袖,分开茶具,纤手如画,动作如蜻蜓点水,一套行云流水做下。就连钱多多这等不懂茶艺的俗人,也深觉好看。
到了最后一步,媚娘抬首,朝他们妩媚一笑,忽而手如星点,提起壶来在杯中疾点,也不知她使了什么妙诀,茶汤竟幻出禽兽虫鱼花草之属,只是须臾就散灭,饶是如此,也教她看的目瞪口呆,半晌回不过神。
三皇子已然得意的接过媚娘献来的茶盏,道:“你瞧着,她这手艺可好?”
她定了半晌,幽幽长叹:“媚娘此手,大抵冠绝天下。”
三皇子得意大笑:“岂止冠绝天下,大约这世间找不出第二人!前日皇兄向我拿三千两黄金讨她。然茶艺一途,须得主客知心方得好茶,又岂是俗物能轻易就得?”他语气中透露自满自得。
钱多多真挚的望着媚娘:“媚娘记着,倘若有朝一日人老珠黄三皇子不再需要,我定会为你寻户善心人家!”
这话说的坚定而又唐突,三皇子愣怔:“你这牙婆生意做到我头上来了?”他颇觉好笑。自己府上的人,何时沦落到由牙婆发卖了?
钱多多很是真挚:“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媚娘总有老了担不动水提不动壶点不了茶的日子。”
身为主子,他自然无法理解做下人的心思。
果然媚娘由最初的愣怔转为感激,由衷一笑,道:“难怪人说钱小娘子冰雪聪明是生意精,单凭小娘子这句话,值得媚娘一礼。”
说罢起身,福了一福。
钱多多也连忙站起。
就在此时,下人回报,林公子到访。三皇子刚说声请,林小五的身影已出现在下人后头。
三皇子大笑:“你还怕我卖了她不成?”
林小五皮笑肉不笑:“我是怕她卖了三殿下,到时岂不罪过。”
三皇子别有深意道:“她却精明的很,方才还挖我手下爱将。我看她却适应良好,常年出入门户,想来这点见识还有。”
他暗中提醒林小五,钱多多再好,也是个做人牙子生意的。常年出入后宅,东京大多都知道她,绝非你的良配。
小五坐下,拂袖晒道:“又是白茶。我却不爱。”吩咐下人:“去点一壶玫瑰茶。”
三皇子皱眉:“果然还是这般俗!如今但凡贵族子弟,哪个不爱茶艺不吃白茶?那些个杂茶,原本是贱民才吃的!”
小五不以为意,向三皇子道:“恐你不知。便是她,也不爱吃白茶。概因我们这里水源不好,吃的水有股子味道。”
汴梁临近黄河,黄河水可不是有股子味道?
一时吃了两盏茶,林小五方才想起那碗牛肉面。急忙吩咐人呈上来,其实早就陀了。他怪夏初,夏初哭丧着脸:“好公子,咱们一脸赶了两个地方,面不陀才怪!”
又偷偷的瞪钱多多。都怪你,要不是你,公子能骂我?
她打圆场:“罢了,我本也不爱吃。”
林小五一怔:“你当初不是最爱吃牛肉面?”每每自己舍不得买,还总要闹脾气。
她笑笑,转向三皇子:“不知这个故事听过没有?说有个富人,他家极有钱极有钱,每日的膳食都精心安排,非山珍海味不用的。有朝一日,家中生了些事情,他逃难在外,到一农户家中,农户没有好东西招待客人,将家中的剩菜烩了一锅端上,富人吃的极香甜,道是从未用过的美味。因问那农户菜名,农户道是珍珠翡翠白玉汤。后来富人返家,不知哪日突地想起这道菜,命厨子去做,可是一连换了百八十个厨子,做出来都不合心意。最终还是找来了农户,厨子们都奇怪,私下里问这农户当初究竟做得什么。农户叹了口气,其实是大白菜小白菜炖豆腐,且都是隔夜饭!
厨子们大吃一惊。这农户做得了,送上去给富人享用。你们猜,富人是何反应?”
三皇子道:“必定夸赞农户,许给他奖励吧?”说罢回首看林小五。
他摇摇头,笑了笑:“想来效果不佳。”
钱多多叹息:“富人尝罢,气得打翻了餐桌,硬说农户欺瞒于他,拖出去打了二十个板子!别说赏钱,连医钱也是没得一文!”
三皇子怒道:“这富人私设刑堂,目无王法!”
钱多多却不理他这突如其来的正义,望着林小五,道:“落难之际,看什么都是好的。而一朝飞黄腾达,又有什么能放在眼中呢?”
林小五温柔的看着她,轻声道:“多多,不是每个人都像那富人。”
钱多多笑笑,转过头。
声音极轻极轻:“可我也万万不想做那农户。”
这边两人耍花腔,谁也不把话说白了。那边三皇子眼尖心细肚肠多,见得两人这隔阂模样不由暗喜。既是如此,再不必担心庆之犯傻劲非要娶她了吧?只是钱多多这个女子实在奇怪。说她妄图高攀吧,无论面对自己还是庆之她都毫无此意;说她妄自菲薄吧,其实又泰然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