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洗着手。
不到半分钟,镜子里多了一张脸出来。
长相大气,温和又典雅,细细的眉眼温柔又友善地笑着,“我刚刚还以为是我眼瞎了,没想到真的是你,朝夕。”
朝夕抬眸,轻笑了下。
“咱们有多少年没见了,三年还是四年?”她从包里拿出口红,在唇内侧涂上,接着拿无名指指腹轻点推开,边说,“上次见面,好像是奶奶离开那年?”
朝夕抽了张纸巾,低头擦着手,叫她“季君菱。”
来人正是季君菱。
三年前,朝夕曾回国过。那时奶奶病危,家里的几位弟弟都给她发了邮件,希望她能够回来一趟,毕竟奶奶最疼的晚辈就是她。
朝夕当时忙的昏天暗地,收到邮件的时候,是清晨五点多。
她那时将近三十九个小时没睡,整个人疲乏到了极致,托着困倦混沌的身子坐在医院的消防楼道里,看季景繁发来的邮件。
邮件里有两样东西,一个是病危通知单,另一个,则是一个视频。
视频是偷偷录制的,只能看到病床一角。
朝夕把声音拉到最大。
听到了老人的声音,孱弱又无力,“小五,你说你姐姐在国外还好吗?”
季景繁“她应该过得挺好的吧。”
老人语气稍稍愉悦了些,又带了点儿骄傲“是啊,我们朝夕,不管在哪儿都过得很好,对吧?”
“嗯。”
镜头逐渐往上。
对上了老人苍白又瘦削的脸,病痛缠身,她双颊凹陷,看上去虚弱极了,她口中喃喃地还在说些什么,却是听不清楚了。
可隔了许久,老人突然开口,“小五,我知道你们都在联系她,不要联系她,也不要叫她回来,我欠她太多了……我们家朝夕那么好,她原本会更好的,是我这把老骨头拖累她了,让她背井离乡,有家都不能回……我欠她太多了……我们的朝夕,已经够好了,她不回来也没关系的,我不怪她。我真的不怪她。”
眼泪是什么时候流下来的,朝夕也不清楚了。
她只知道那天她在楼道里掩面痛哭,一脸悲怆与难过,她的导师jas无意中经过,看到她这一面的时候大惊,平时见惯了她清冷疏离的模样,他甚至一度以为朝夕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他不善安慰,手忙脚乱地安慰着她,德语、法语和英语混杂着,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朝夕抓着jas的手,哭着说“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她那个时候手上有着很重要的一个研究实验,如果能完成,她就能够顺利进入jas的核心实验室。
她知道这句回家意味着什么。
jas也再三向她确认。
朝夕点头,坚定又确凿地和他说“我有不得不回国的理由,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即将离开,我甚至不知道能不能见她最后一面,我希望能够见她最后一面。”+
只要能见到就好。
只要能见到。
就好。
她的前程她的未来她都不要了,她只想回国见见奶奶。
十一个小时的航班,晚上七点半,朝夕到了南城,她在酒店放下行李之后便去了医院。季奶奶住的是病房,探望人员都需要登记。
她回国的事情只告诉了季景繁,于是在晚上,过了探望的时间点,让季景繁带她过去,并且还再三叮嘱他,不能把她回国的事透露出去。
到了病房之后。
奶奶是真的不清醒了,身体也不行了,朝夕坐在边上,伪装在外的坚强和清冷在此刻变得不堪一击,她趴在病床上哭的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