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息之间,全部设备被关闭。
当班保安排成一队,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便全部以多诺米骨牌连锁反应的姿势斜向四十五度角,软垂着脖子倒下,陷入极度深沉的安眠。有的惯例磨牙,有的立刻打起了鼾,大厅内此起彼伏的梦话则泄露了许多电梯中发生的八卦。
在他们排成一排的身体上空,优美的双腿做了一个芭蕾舞中的打击姿势,缓缓落下,对着不存在的观众伸手,挺腰,致意,接受欢呼。
这当然是美美。
“搞定了吗?”
那阵风在值班台后滴溜溜转了一个圈,停下来时便化身为秦准,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看看表,一秒钟刚刚好。
他伸手牵过美美,缓步走向安全楼梯。他开始用爬的,美美则用跳的,一跳跳上两三层,蹲在楼梯扶手上等着秦准,一面骂骂咧咧地说:“你属乌龟吗,为什么要走这么慢?”
秦准耸耸肩:“为什么要走那么快?”
美美扳着手指跟他算:“节省时间啦,又不费力,还有,走太多楼梯会把小腿肌肉走硬哦,我才不要。”
她炫耀性地向空中踢出一通无影脚,肌肤光润如凝脂,在楼梯间的昏暗中带出一道炫目光华。但秦准不为所动,只是伸手弹弹她的靴子底,淡淡说:“人类走不了这么快的。”
他看看美美,又补充一句:“人类的腿也不可能有你的那么长。”
他们在三十三楼停下,转出楼梯间。
楼道走廊一片黑暗,连应急灯都不亮。唯一的照明来自远处的高楼霓虹,暧昧彩光从玻璃窗外斜斜射入,在走道上形成一个个明灭不定的格子。
秦准在前,美美在后,踩着这些格子走过长廊,来到最深处的一扇门前。
平平无奇的黑色大门,没有任何装饰或标牌,连猫眼孔都没有,那姿态谢绝一切的交流与窥视,沉默地关闭着。
门把手上有厚厚的一层灰,显示久无人开关。
美美伸出手指,点了点那扇门:“耶,好硬。”
“四叔真奇怪,那么爱钱,又把钱藏这么紧。”
秦准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不对吗?”
美美理直气壮:“是啊,像我好爱阿展,就常常把他拉到花园里去遛遛啊,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嘛。”
秦准笑意更浓:“那你可以尝试一下牵一坨黄金在海德公园散步。”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弯弯的细铁丝,拗了拗试试硬度,弯下腰去:“记得要把黄金雕成狗的样子,我比较喜欢松狮,但斑点狗没毛,可能好雕一点。”
美美失言,当然知道他在讽刺自己,哼哼着绕到他身后,飞起一脚,啪啪声响起后,他的背上留下一个好不娇俏的脚印,但秦准一动也没动。
他在聚精会神地对付黑色大门的门缝。
那根铁丝在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已被分出上千根,每一根都细到可以把空气分子穿起来,放在炭火上烤一烤当宵夜,秦准正将其中一根送进黑色大门与墙壁之间。
“那里面有锁吗?”
“没有。这扇门是我爹以木定诀封锁的,除非他本人或者三叔过来,谁也打不开,根本不需要锁。”
“既然如此,你现在是在垂死挣扎吗?”
秦准不理她,头几乎贴到了门上。那根铁丝稳稳地插入了一个细微得根本可以说不存在的空隙,而后他将指尖对准铁丝的尾部一戳,一滴淡淡金色的血泌出皮肤,沿着铁丝一路欢快滚动而去,瞬间到达看不到的另一端。像通了电一般,铁丝变身为一根电灯管,金灿灿地亮起来。
只是亮那么一下。
大门“咔啦”一声,那股屹然如钢的气势顿泄,轻轻滑开一道缝。
秦准双眉一挑:“行了。”
美美由衷佩服:“你学会木开诀了?而且这么强?”
男孩子把全部铁丝握在手里,从头到尾一搓,又搓成一整根,放在口袋里,摇摇头说:“我没学会。这是三叔示范的木定诀解除法,四个月前他来伦敦我请他指点我咒语修行,用这根藏咒丝藏起来的。而这根藏咒丝,则是半年前在你妈的储存室偷出来的。”
美美嘴都合不拢了:“你连三叔都算计?哦,算计三叔就算了,你偷我妈的东西?!你不想活啦?”
秦准毫无表情地抿抿嘴,不予应答,径直推开门跨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