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番少年因憎恶地狱的腌臜,失了心智,还是白龙搭救,如今由那一段错恋生出的怨恨在地府蔓延,眼见着天蓬抵近,就要收服他们,他必须谋一良方。
男孩望向远方,浩大巨檑正失控乱砸,心道:此物随我未长,也不知是年久的同侪,还是过路伙伴,如缘分已尽,而今就不该听我的。
想罢,他暗中念动妙言,使出调御真炁的窍诀,要拘那神兵。法术到时,这械果然听话,重归其手。
龙子失了倚仗,单凭自身功力与地狱诸魔对抗,不叫它靠近女脩。然而,眼看久久不能挨那首恶,却不防天蓬瞅准他的破绽,轻飘飘一耙筑来。
只道迅电不及瞑目之势,木由气血龙升,挺檑便挡,死死架住!可是,这一击力不胜计,不消半息,翻涌而至,他被逼退数米远,仍不能扛住余劲!
元帅见状赫然耻笑:“我不过与你们耍耍,奚能当真?这些烂条稗货,也敢在此撒野!”
斗了须臾,木由怎发觉,女脩虽被锁魂钉束缚,未得发挥实力,却一直注视着他,莫非另有玄机?不过,当下危机重重,他只好一心对付天蓬,莫敢分神。
蓦地,见那胖汉收住了械,凌空伫立,传音来:“这宝耙乃是神兵,真个将你们杵死,显得我无德。只要尔等丢下女人,再不来捣乱,便可一切相安!”
木由瞟瞟女脩,又瞧瞧龙子,怎会能听得进天蓬话?莽汉嘴角勾扬,出声讥讽:“一个个满口道理,好似慈佛悲僧,原为了红颜,哪里是闻佛爷教诲,不过听卵蛋使唤罢了!”
话刚出,木由还不甚忿怒,白龙早已忘了人天所在,只顾逼出翻江倒海势,驱那飞沙走石劲,定要打得这一班邪祟一佛出世,二佛涅盘,可惜力不从心,愈战愈衰,屡屡被元帅动动耙儿便败下阵来。
少年襄助几十回合后,深知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忽想起曾经仙长的话:你肉身消逝,何来存活?内心道:既已死,又有何难舍?
于是,他不再茫然,朝那诸恶念曰:
“悟空临此度迷津,了却凡胎见本心。
无量魔灵今执我,换取一脉自由身。”
孙木由语闭,遂将躯体作丈六之长,挡在偃魂谷残破的洞口前,那一群冲出的恶灵,纷纷穿身而过,又重回谷里。他顷而半跪,口吐血沫,顿觉万箭穿膛之苦、浃髓沦肤之痛,心中却疯狂对自己说:早知行善如此容易,何必徘徊至今?
诸魔一退,敖玉已醒来大半,见木由正如掉进深渊漩涡般,渐渐要吸入谷中,难止惊慌:莫无是偃魂谷,自此就彻底封闭了?可这少年…
他顾不得太多,想上前去把他拉出来,然而原本看戏的天蓬没料到木由会来这么一手,也慌了头绪:黄泉诸灵从就没有解脱的,要是今日因此大变,吾闯祸也!
他哪肯叫白龙前去,更无心再放水,拿出浑身本事,掣起雄赳赳上宝逊金耙,便要拦他!
那孙木由又感受到初入黄泉时的窒息,继而觉得有无数利爪在撕扯自身的肉躯,仿佛要将他分作万段碎尸。他的喉咙也早已被锁住,脑海宛若虚空,若剩一丝知觉,便是啃噬之苦。
死去不就一了百了吗?怎么还生痛念?若死亡难以解脱,那要如何才能自由呢?
唔,非也,吾之自在已然献祭,未知此举可空地狱,三界佛香中。
星眸断续闪烁,意识逐渐沉沦,孙木由似醉非醉间,前路万丈光明显。
兀那眼前的耀亮是何物?莫非到了希夷之境?他忽觉得雪白中现出一双瞳来,顿生好熟稔…这不是女脩么!瞳目里有一抹红,他忆起,就是在那得到了神兵利器。
耳边吞噬之声渐渐遁去,宛如呓语,但觉天旋地转,移星换月,遂来至一片乐土。
只见远方三千佛光连绵,九尺莲台高筑,一无上尊者,金芒闪烁,日轮普照,身无量高广。木由立地而悟,也无须人告知,只因瞧上一瞬,便明了眼前圣者就是久远劫前的大佛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