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养嬷嬷说是对小主子进行礼仪、仪态和规矩的教导。但是实际上,在礼仪和规矩方面大多是母亲和奶嬷嬷对其行起教导之责,因此教养嬷嬷多数流于形式,并没有真正负起教导之责。
如今的教养嬷嬷职责不过是查漏补缺,或者在小主子以后的日常行为中有什么不符合规矩或者礼仪不规范,出了差错给予提醒。不过因为教养嬷嬷的奴仆身份,小主子对其劝谏未必肯听。况且教养嬷嬷如果负起责来,难免要和奶嬷嬷抢夺主子身边第一人的地位,因此奶嬷嬷不愿意教养嬷嬷地位提升,大都肩负起了教养嬷嬷的最后职责,使教养嬷嬷干脆的沦为摆设。
如今贾敏提出为黛玉增设教养嬷嬷,而且在陪伴黛玉成长中进行教导之责,这样一来,等于变相的把奶嬷嬷今后的差事给蠲了。因此钱嬷嬷有此一问。
贾敏叹道:“老实倒是老实了,可是未免老实过头了。若是玉儿受了什么委屈,她也只会顾着自己,不会为玉儿出头。”
身为当家主母的母亲的不能亲自为自己的孩子哺乳,所以在个儿或者姐儿幼儿时期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奶娘在一起,时间长了,母子或者母女之间情分难免要比与奶娘的淡薄,有那不安分的为了让主子跟自己更贴心甚至藉此挑拨离间母子(女)之间感情。还有的奶娘,仗着奶过哥儿姐儿;原比别人有些体面,他们就生事,比别人更可恶,专管调唆主子护短偏向。或者仗着这份体面,威逼着,欺负到哥儿或者姐儿头上,将他们的东西据为己有。
当初贾敏之所以在众人中选中王嬷嬷,取中的就是她的老实。胆小怕事。因此不会挑唆着坏了黛玉和她之间的感情,也不敢仗着奶娘的身份在府里作威作福,更不敢欺到黛玉的头上。
王嬷嬷的优点一旦离开林家,到了外面就是缺点。比如,书中黛玉进了贾府,王嬷嬷就如同湮没在人海中一般,悄无声息了。身为黛玉的奶娘,教导黛玉,指摘她不当的言行或者在林海还活着的时候为黛玉的在贾府的处境鸣不平,抱委屈,从而使林海能够为黛玉做出更妥贴的安排。诸如此类的行为都是她该做的,但是却没做。这样看来,王嬷嬷还不如贾宝玉那个李嬷嬷呢,虽然讨人厌,可是却是从心底真正关心他。
贾敏也不知道她到红楼里来能不能改变原主早亡的命运。若是不能,那么黛玉还有可能要被送到贾家。身为黛玉的奶娘,王嬷嬷是一定要跟随的。来到红楼让贾敏什么都不做,等待命运又转向历史的拐角,踏入命定的轨迹,那不是贾敏的性格。
王嬷嬷没有犯错,她将黛玉从小带到这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黛玉掐了奶也不好无故打发了她,因此,贾敏想着找个厉害的教养嬷嬷放在黛玉身边,免得将来她有了不测,黛玉进京的时候身边没有妥当的人。
钱嬷嬷觉得贾敏的想法有些奇怪,忙道:“太太说笑了,大姑娘是府中正正经经的主子,又是太太生的,老爷和太太都疼她还疼不过来呢,怎么肯让大姑娘受委屈?别人更是不敢给大姑娘委屈受。”
贾敏轻轻摇摇头,道:“若是在自己家里倒是无虑,可是若是在外面呢?在外面受了欺负,我们做父母的不在眼前,不知道,就只好让身边伺候的人出头,帮着说句公道话,王嬷嬷担不起这个责任。”
“太太这话不同,大姑娘到了外面就是客,看在老爷和太太的面子上,也不没有难为大姑娘的道理。”钱嬷嬷继续和贾敏唱反调。
哼!贾敏轻哼出声,道:“妈妈也太高看我和老爷了,不是谁都卖老爷和我的面子的。”特别是贾家,那还是正经的实在亲戚,还不是照样欺负黛玉。
钱嬷嬷看见贾敏已经拿定了主意,劝说不动。虽然觉得贾敏完全是杞人担忧,不过本着为贾敏分忧的原则道:“若是太太拿定了主意,那么就不要从府里挑选教养嬷嬷。这府里出来的,无论哪个身份都比不上王嬷嬷。若是个老实的也就罢了,若是个厉害的,必然生出事端。”
贾敏也觉得钱嬷嬷说的有道理。王嬷嬷老实,但是并不意味着她就允许自己的地位被取代,而新来的被贾敏交付重任,自然也不甘屈于王嬷嬷之下,届时少不了明争暗斗。这样一来没准达不到贾敏要的效果,反而黛玉的房里被弄得乌烟瘴气。“那么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钱嬷嬷想了想说:“当年老太太可是重金礼聘从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教导太太规矩和礼仪,如今太太大可以请位宫里出来的嬷嬷来家作供奉,给大姑娘作教养嬷嬷。既是宫里出来的,又是供奉,身份地位自然非一般奴才可比,届时在身份上越过王嬷嬷。她也无话可说。况且这样肯到家里来作供奉的嬷嬷,大都是出宫后外面已经没有了亲人,无处可去,才作教养嬷嬷以谋生,若是太太肯奉养她到终老,这人必然对太太忠心,一定会好好照看大姑娘。如此一来,两全齐美,不知道太太意下如何?”
“你的主意很是妥帖,只是这从宫里出来的嬷嬷哪里是那么好请的,从来都是进去的多,放出来的少,有数的那么几个早已经被老早收到消息的豪门大阀给请去了,回头你让下面派人去找,看看能不能找得到。若是一时没有也不要着急,说不得只好慢慢碰了。”贾敏也觉得钱嬷嬷的主意不错,虽然不太符合林家行事低调的准则也顾不得了。
贾敏和钱嬷嬷商量了半晌拿定了主意,她有些疲累的打了个呵欠,钱嬷嬷见了,道:“太太可是累了,若是累的话,就躺下歇歇,终究身子要紧。”
贾敏点点头,因为身子虚,怀了孕之后特别容易累,总想睡觉,好像怎么也睡不醒似的,而且不管睡多少也不解乏。在钱嬷嬷的服侍下贾敏躺在紫檀雕花拔步床上阖目安睡。
钱嬷嬷帮着贾敏盖好锦被,放下帐子,走了出去。来到外间,看见守在那里做针线的醉墨,钱嬷嬷扫了一眼屋外,问道:“怎么没看见涵容在这边伺候?”
“那时涵容跟我说,她有事要到后面找她老子娘,这会子还没回来。”涵容给钱嬷嬷倒了一杯茶,一面递了过去,一面回答。
钱嬷嬷接过茶,喝着,听见醉墨的话忍不住低头冷笑。醉音从外面跑进来,嘴里嚷嚷着:“醉墨姐姐,你看看你要的是不是这副花样子?”待到后来发现钱嬷嬷也在,忍不住吐了一下舌头,将举着花样子的手藏在身后,乖乖站好,向钱嬷嬷问好。
钱嬷嬷白了她一眼,道:“小声点,太太在里面睡觉呢,吵醒了太太我决不饶你。你看你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什么时候才能和醉墨一样稳重,你呀,还有的学呢!”教训了醉音几句,心急着办贾敏交代下来的事的钱嬷嬷放下手中的茶杯,转身离开。
醉音探着头,看见钱嬷嬷渐行渐远的背影,一面将花样子拿出来递给醉墨,一面说:“好好的,谁这么厉害,竟然敢惹钱嬷嬷生气。只是正主没抓到,倒让、让她给我一顿排头吃,真是无妄之灾。”
醉墨一面做针线一面道答道:“还能有谁,除了外面的几位姨娘就是我们屋里的涵容,跑不了这几个。钱嬷嬷是从屋里出来的,你说还能有谁?”
醉音拉出了凳子在醉墨对面坐下,从果盘里拿起个苹果,一上一下的抛着玩,听醉墨这么一说,摸摸鼻子,不解的说:“涵容那个老实头?这阵子她怎么老是惹钱嬷嬷呀,我都看见钱嬷嬷冲她发过好几次脾气了,她到底犯了什么大的过错,让钱嬷嬷这么不依不饶的,至今还没消气?”
哼!醉墨冷笑道:“老实头?她若是老实就不会爬上老爷的床了,如今只怕等着抬姨娘呢!就冲这,她这辈子都不要指望钱嬷嬷看她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