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爱。”他和那双眼睛对视上,“怎么就你一个呢?”
阿诺形容不上来那双眼睛是什么模样,当时的他见过的东西太少了,抬头是灰蒙蒙的天,低头是白茫茫的雪,他自己也是这样。有时候能看到一些红色,大部分是在猎物身上,内脏、血液……他自己也有。
可那双眼睛超过了他的认知,他搜刮空了脑袋,也只想到偶尔雪停了之后的夜空。
因为很少见,所以他很喜欢。
他决定喜欢那双眼睛,因为那双眼睛不会像夜空那样消失。尽管之后他见过更多更炫目的事物,可到头来他还是只记得那时候的一个念头。
再后来……他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那双眼睛了。
阿诺抱着红丝绒毯子的手臂收紧了一些,这双眼睛现在就在他的怀里,他要将它送到能让它睁开的地方去。
只是想到这里时,阿诺忽然间理解过来。
他与天水有很大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有“来处”。他有相当长的记忆,从他开始有记忆到后来遇见某人遇到某事,所有细枝末节的事情就算他不记得也会有书籍一类东西记录下来。
他可以知道自己是“阿诺”,而非“天水”。
只要他能清晰的抓住这一点,那他就绝不会在同天水的交锋中落败——那位拥有循环的权柄,最终也被无休止的循环所限制。
他心里悬着的石头忽然落了地,迫切想要见埃米特的心情便迅速占据了上风。
阿诺像一阵风,快速地穿过山川河流房屋,用比天亮那一瞬间还要快的速度赶回了水之下。
他所想的那个背影引着腐海,天水的遗躯,以此来覆盖占据蠕虫曾经的居所,取代第十一章的占位。
阿诺疾步到人身后,却在即将碰触到对方时轻柔地停了下来。
跟前的人若有所感,停住脚步侧身回头看向他,眉眼一如既往,却因为缺失本体而显得有些虚无缥缈,让人看不清到底是怎样一副神情。
阿诺与他对视上,什么也说不出来,就是干巴巴的将手里的东西塞到了对方手里。
和当初从雪堆里找那些动物的尸体拖到对方跟前一样。
“你找到了这个啊。”埃米特看了眼便理解过来,他笑着说道,“我还说这部分恐怕最难找。”
阿诺摇头:“你的信徒找到的,他们不知道怎么联系你。”
“也是,我没有那种仪式。”埃米特笑了声,“所以当时我教给他们的也多是其他途径的东西,他们有各自适合的方向。”
“我也是?”阿诺问道。
“你也是。”埃米特答道,他说完立刻用空余的手抓住了阿诺的手腕,逼得这个猛然间又想逃避点什么东西的人跟随在自己身侧,“既然来了就先陪我走一段吧,这里还很空旷,要走完还需要一些时间。”
阿诺抿起了嘴,没有说话。
埃米特抓着他的手腕,将自己的脑袋抱在了另一侧,挨着人不紧不慢向前走去:“之前很少有这样紧急的时候,我走起来也就总是很慢,不然这时候或许能更有闲情逸致一些。”
稍微铺垫了两句后,他又开了口:“镜中倒影没有把那部分记忆全部交还给我,我觉得是件好事。我记不得的那些你能记得,我也不用去想在我面前的你到底是谁。开始时我把那些当做了千百万个循环中诞生的不同的你,后来才想到,那些千百万个‘循环’是‘假’的,但却不是完全假,那些也有可能会变成‘真’的。真正让一切信息‘膨胀’的是我自己的权柄,也就是混沌。”
“所以我猜想,如果在你小时候我遇到你,为你取名,教导你,引你上到某一条途径,那也不是巧合……而是在同一时间里出现的无数可能中被我选择的那部分。”他停顿了下说,“我是知道你是天水的遗留下来的一部分的,我先前也同你说过,但你并不是被我影响走上了他的那一条路。你忘了吗,顺序是后来才被确定的,你得到的这是你自己争取来的。”
阿诺没说话,也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他的老师总是这样,即便他什么都不说也能勘探到他内心深处的想法……然后解释给他听,让他不要烦恼。
埃米特对此也习以为常,他稍稍松了点手,接着握住了对方的手掌。
“这可能算是……命运的指引,我没想过那会在后来对你产生这样的干扰。”
阿诺沉默了会才说道:“……那时候也是?”
他说的不清楚,也不是最开始他们所谈及的话题,埃米特却立刻接上了他的话:“嗯,循环被交付到我手里之后,我被迫接受了更多的信息……然后就开始混乱。”
这些也多是埃米特的猜测,具体的真相恐怕现在也没有人能回答。只是如果事情就如同他所猜测的那般……说不准,天水的权柄也曾“污染”过他。
说着说着,埃米特的声音也渐渐停了下来,开始思考着一些别的事情。这段时间他想了许多,反思了许多。对于未来的打算没有多少,更多的是如何解决眼下的麻烦。
第十一章是欲l望的欲l望,促使一切渴求之物,可对方也同他说过,祂是一体同位,一体的万种可能。这和他确实非常相似,瓶中湖将他们认为是同类也不是没有缘由。
而与此同时,因为夜幕的降临,费舍尔又作为他的耳目在探查如今的现状,他大致也能了解到天之下的境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