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老人聆听之下,呆了一呆。
少顷,他才苦笑着叹了口气道:“这件事实是急不得的……”
出云和尚道:“除此之外,难道就再无良策了?”
匡老人烟叹一声道:“再就是‘借视’一术了,即是像方才模样,将一双好生生的眼睛,用功力,将其目神,转移向病者双瞳……此法一来过于残忍,二来以你我功力而论,尚嫌不足……余下的问题就更多了——”
老和尚聆听之下,由不住低低地宣了一声:“阿弥陀佛,这救一损一的方法是使不得的,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妙法了么?”
匡老人摇摇头说:“再也没有了。”
出云和尚道:“这么看来,便只有寄望于蚂蚁之一途了……”
“那倒也不见得——”
这句话显然不是出自匡老人嘴里,而是发自禅房之外,猝然聆听之下,二人俱都情不自禁为之吃了一惊,以二老功力而论,十丈方圆内外,哪怕是一片落叶飞花,也均能清晰在耳,此刻对方活生生地一个人来到了近侧竟然未觉,岂非怪事。
更何况,话声所显示的声音,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就更非能等闲而视了。
出云和尚、匡老人对看一眼,前者以主人身汾,不能不看个究竟。
一只手在桌边上轻轻一按,老和尚的身体可够快的,“噗噜噜”衣袂荡风声里,有如飞云一片般地,已来到了房外。
迎接他的是一男一女,并立当前。
女的虽不相识,同来的那位男士,可是相知最深,朝思暮盼的故人。
“小燕子——是你?阿弥陀佛,这就好了。”
一面说双手合十,深深向着雪羽身侧的那位长身瘦削的女人拜了拜道:“无量寿佛!
女施主赐驾敝寺,所为何来?”
来人有着瘦削高躯的身材,面色苍白,竟然不着上一点儿血色,一身黑光发亮的长袍,深深下垂,连一双足踝也掩遮在内。
凭着老和尚惯以阅人的经验,只一眼,已可断定出来人绝非是一般寻常人物——尤其是环绕着她身侧四周之隐隐若现的一种氤氲光晦,便是内藏金丹的三清教士,也无能与之抗衡。
老和尚只此一见,便大大地心存敬佩,紧接着长长地又自高宣了一声:“阿弥陀佛。”
黑衣女人由不住“咯咯”一笑,那双看来黑白分明的美丽眼睛,向着身边的关雪羽瞟了一瞟:“这和尚问我干什么来的?我倒是被他问住了,一时回答不出,你看怎么说呢?”
关雪羽一笑道:“老和尚别来可好?我来为你引见一下,这位是来自七指雪山的奇人卢幽前辈。”
回身再介绍出云和尚道:“这就是出云寺的老方丈,出云大师父。”
老和尚又自宣了一声佛,合十向着卢幽揖了揖。
卢幽微露浅笑,点点头道:“和尚不用客气,如果刚才我没有听错,好像禅房里还有二位绝世高人,怎么不见他现身出来?”
话声一辍,随着她微偏右颊——却只见银发药王匡老人有如流云一片,已自房内越出。
关雪羽、卢幽,本能地俱是向后一撤,配合着银发药王落下来的身势,成为一个三角之势。
这便是高手相见,有异寻常之处,任何情况之下,皆须随时注意,立自身于不败之地。
双方原是旧识,见面倒也免了一番客套。
“人生何处不相逢。”匡老人不胜感慨地道,“七十年岁月匆匆,只以为你早已仙隐,想不到仍然还在人世,真正莫测高深,简直像如梦中……”
一面说,这个生性倔强的老人,随即向着卢幽连连揖拜,一片情发于衷,却非虚假做作,倒令得关雪羽与出云和尚双双诧异不已。
他们哪里知道,此二人乃是旧日相识,七十年未曾见过,乍然相逢,真个正如所说——“浮生着梦”。
卢幽缓缓地叹息了一声:“方才我隔窗听见你与老和尚的一番对答,就已猜出了是你……唉!匡雨呀匡雨!想必你也已老态龙钟了……”
匡老人哈哈大笑道:“岂能不老,岂能不老?莫非不见我这满头白发?”
“很遗憾……我是看不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