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灯后,众人络络续续进入了梦乡,或者是装作进入了梦乡。
和平时一样,十点以后戒护队士兵准时上岗,在空中走廊里绕着圈子巡逻,鞋底在水泥地上磨擦着发出单调的沙沙声来。孟松胤有点犯困,但想到将要上演的一场好戏,心里既有点期待,又有点害怕。
约莫半夜十二点过后,行动拉开了序幕。
“喂。”韦九轻轻摇醒郭松,附在耳边低语道。“你先过去试试狗日的睡熟了没有。”
“好!”郭松不知是激动还是恐惧,嗓子都有点哑了。
郭松蹑手蹑脚地走近铺板的顶端,探头一望,疤脸睡得正熟,张着大嘴呼呼地打鼾,根本没意识到危险正在逼近,连忙挥挥手表示一切正常。
行动正式开始,几条黑影在号房里悄没作声地晃动起来。
在房顶昏黄的灯光映照下,投影巨大而可怖,真有点鬼影憧憧的意思。孟松胤看在眼里,心跳猛地加快起来,包括另几个偷听到计划的人,全都微睁着两眼等着看热闹,心情颇似小孩放爆竹,既憧憬,又害怕。也怪疤脸恶贯满盈,说他死有余辜也不算过份,这会儿,全在等着看他的好看。
三条身影敏捷地跳了起来,正如先前所商定的那样,立即便牢牢地控制住了疤脸的身体。
被惊醒的疤脸试图反抗或大声叫喊,但胸口立即受到沉重的一击,剧烈的疼痛和致命的窒息使他根本无法作出这些本能的响应。张桂花曲起一条腿,用坚硬的膝盖抵住疤脸柔软的腹部,腾出右手来,捏紧拳头朝其面门上死命连击三拳。这三下子,与其说是拳头的击打,还不如说是一把铁锤的猛砸,疤脸蹩着一口气,气都喘不出来了。
韦九自然也没闲着,单腿跪地,弯起右胳膊,用又尖又硬的肘部狠命地在疤脸的胸膛上重击不止,似乎意在敲断整副肋骨或震碎所有内脏。迅猛的攻击仅仅持续了一、二十秒,疤脸已经软成了一滩泥,也可能暂时丧失了意识。
惊醒了的人们谁也不敢随意走动,全呆在原位上大气都不敢出,最多抬起上半身,尽可能地看个究竟。睡在疤脸旁边的朱二宝早就惊醒过来,跳起身,闪在墙边,毫不掩饰地颤抖不止。
此刻的号房,竟然死一般沉寂。
就这当口,韦九迅速掏出那截坚硬、尖锐的牙刷柄,怀着通常所说的深仇大恨,稍加瞄准,准确而有力地插入疤脸的眼眶。
鲜血像喷泉一样射了出来,终于引发出朱二宝灵魂出窍一般的惊叫。
疤脸延迟了一秒钟,似乎在验证事件的真实性,随后便和应着朱二宝的叫声吼出了声。
这种叫声似乎并非通过声带振动而发出,而是来自胸腹深处的某个角落,带着深沉的共鸣,风格不落窠臼,完全像野兽的哀嚎,仿佛来自地狱般集合了痛苦、愤怒和悲哀,具有一种慑人魂魄的感染力,孟松胤当即觉得后脊梁上一阵冰凉,全身像过电般一麻,皮肤上浮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四名偷袭成功的战士迅速疏散,韦九脱去沾有鲜血的外衣往号洞里一塞,若无其事地躺回到原来的位置,留下疤脸捧着脸在地板上打滚。不过,这家伙的手也真够辣的,竟然一咬牙自己将那截牙刷柄拔了出来,一股血流汹涌而至,脸上出现了一个令人看了不寒而栗的血窟窿。
旁边的朱二宝抖得坐都坐不住了,像条壁虎一样拼命往墙上贴。
守夜的士兵听听声音不对头,不像平时贻笑大方的“操练”,噼里啪啦跑来一看,这才发现出了大事,张嘴骂了几句,赶紧一路小跑回去叫人。
月京未来带着两名枪兵和几名睡眼惺忪的外牢很快便赶来了,打开铁门,首先奔到满地乱滚的疤脸面前,粗略了解一下伤势的严重程度。疤脸用手捂着伤眼,竭力想止住奔涌的血流,浑身上下已经沾满了鲜血,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看上去像厉鬼一样吓人。
号房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孟松胤手脚发软,突然觉得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有种想呕吐的感觉。
“带出去。”月京未来知道事情不小,但脸上的表情仍然相当平静。
两名外牢一人架着疤脸的一条胳膊,艰难地朝门外奔去。其实说是走,还不如说是在拖。
“谁干的?”月京未来扫视一圈,两眼直冒火星。
没有回答。
“谁干的,站出来!”音量提高了一倍。
所有的人都低下头去。
“你,你说!”月京未来指着朱二宝的鼻子叫道。
朱二宝还在颤抖,两眼圆睁,面无血色,喉头像塞了一只不上不下的汤圆,一拱一拱就是说不出话来。
“好,有种,”月京未来没心思再作逗留,转身走出门去,但临走时扔下了一句颇有份量的话:“全给我听好了,明天给你们半天时间,谁干的自己来自首,否则全部送刑讯室一个一个过堂!”
第二天早晨居然比平时还要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