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屯终于解封了,举村欢腾,欢腾过后,随即是放声痛哭。
乡亲们,既有疫后的庆幸,又有失去亲人的悲伤。
孙里正拉着苏长茂的手,哽咽了半天才说出话来:“长茂,你、你是好样的,我代全村的父老乡亲们谢、谢谢你,也谢谢你们全家……”
苏长茂面色讪然:“孙里正,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救我自己,你和乡亲们都别介怀……”
孙里正叹了口气,用手掌轻拍了拍苏长茂的手背,有感而发:“我是没福之人啊,没和你们家做上亲,唉,我没脸见苏家人,就不送你到村口了……”
孙里正转身往家中走去,佝偻着后背,仿佛更加苍老了。
苏长茂大手一挥,对捕快们意气风发道:“兄弟们,咱们回家!”
捕快们震天吼一般回应:“回家!回家!”
随即,苏长茂的身子离地而起,被十几个壮汉,如抬野猪似的往村口扛着跑,嘴里还呼喊着猎人猎狼时的号子呢!
跑到村口,众捕快与等在村口的亲人们会合,又是一翻唏嘘后。
众人走后,树后闪出两个女人,其中的妇人叹了口气,揽了下身侧女儿的肩头,“伶儿,别悔了,这就是命,让你叔给你介绍个老实人嫁了吧。”
孙伶儿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来,呢喃道:“我知道了娘,是、是我配不上他。”
孙伶儿转过身形,腰竿挺得笔直,孙氏所看不见之处,少女的眼泪己如瓢泼。
。
终于可以回家了。
苏长茂满心欢喜,在他的认知里,必定是全家上下夹道欢迎,好吃好喝好被窝好媳妇都在等着他。
结果,下了马车后,没看见媳妇水流云,反倒是蜂拥而上好几个小厮,拿着鸡毛掸子在苏长茂身上好一顿乱扫,害得苏长茂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还不算完,又有小厮拿了个桃木在他身上武来武去,嘴里嘟嘟囔囔,最后敲打了三下手心儿;
还有小厮端来盆子,给苏长茂净了手,喝了黄酒……更过分的是,在他额头上抹了一抹黑狗血……
苏长茂委屈巴巴的对苏巧颜道:“颜颜,我是病人,你们这架势,我看着怎么有点儿像给出牢的犯人去晦气,又像是挡恶鬼和除邪祟呢……”
苏巧颜无奈道:“二哥,你这可是冤枉我了,这些不是我让准备的,我只让人给你准备了热水澡,你还是问爹娘、大哥、三哥和四哥吧!”
苏长茂往几个“嫌疑人”身上瞟,几个当事人故意没事人一样不看他,彼此闲聊搭讪。
苏长茂心里明镜的,爹爹和三个兄弟,是老鸹落在黑猪背上,一样黑,个个都有份了。
苏长茂认命的眼睛一闭,如同傀儡似的配合着完成每一环节,足足一炷香时间,终于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跨过了火盆进了院。
苏长茂的眼神焦急的扫视着,仍旧不见水流云。
苏长茂的心悬了起来,今天靠山屯解封,所有捕快的家人都去接人了,自己家家人也不例外,除了水流云。
全家的小厮下人全都到了门口接他,仍旧没有水流云。
苏长茂的心一沉再沉,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难道水流云和当初的孙伶儿一样,以为自己会死在靠山屯,所以回娘家了?
苏长茂想开口问,又怕打破全家的欢喜,只能把委屈往肚里咽,故作没心没肺的跟着四弟去洗了澡,然后才回到房中歇息一会儿,再去吃午饭。
进了屋,水流云仍旧不在。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苏长茂颓废的躺在床榻上,连衣裳也没脱,用被子蒙了头,心酸泪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