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叨扰,还请见谅,此乃家父,有事请教你家小姐,还望能见贵小姐一叙。”
不待秦磊通传,我便信步走了出去,于是,我便见到了陈沅江,于是当晚,我便搬进了陈府——以一颗充满报复的心搬进了那座我一直是蔑视着的官邸。
陈沅江当夜寻来却是必然,那件蓝色镶着百合花的丝绒披风,别人不识得,陈沅江则定然识得,因为这件披风乃是母亲亲手所制。
秦月山庄是一个特殊的所在,四季如春,烟云环绕,飘渺若仙境,却无处不氤氲着浓浓的瘴毒,虽不致命,但却能渐渐地吞噬人的灵魂,让人沉浸在美丽妖娆的梦境中无法自拔——这就是擅闯秦月山庄的人为何到最后都会非疯即傻、满口痴言,而秦月山庄的人则有这种瘴毒的解药,解药配方隐秘而又不流传于外,只有秦月山庄的主人知晓,但是母亲却并没有传授于我,我想她大概不愿我再回到秦月山庄罢了。
在瘴毒弥漫的环境下,存活一种特殊的蚕种叫“蓝冰蚕”,蓝冰蚕的食料便是浸透瘴毒的红萍毒桑,毒桑之叶蕴含剧毒,所以蓝冰蚕要克服生命的极限成长、结茧、吐丝,存活率极低,蓝冰蚕丝最后还要与柳絮一起纺织成匹,柳絮松散易断,织丝成匹相当不易,何况一件成衣?此乃其一也。
其二,冰蓝线绒在月华的映照下,宛若水流般促使织绘的百合花缓缓盛开,栩栩如生。
且外,传说此衣还具有令人惊异莫测的防御功能,不过如今除了御寒之能,其它之功效我还未曾见知。
据说景浩五年,明轩帝沈显曾收罗了这么一件材质的舞衣赐予宠妃柳氏,只为博其欢心,奈何柳贵妃红颜薄命,这件舞衣也就成了陪葬品永埋地下。
其实那件亦为母亲所制,不过这个我也是在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除却披风,更重要的则是我的眼眸,世上除了“秦月山庄”的母亲秦悦娉,没有人会拥有那样梦幻般的浅紫色,这点陈沅江应很是明了,所以,我可以想象陈沅江在听毕陈念娉的撒娇和抱怨之后,神色莫测却未发一言的神情,接着,陈念娉那双美丽的眼眸充满了不可置信,骄傲自尊如大厦般倾塌的绝望,哭泣着冲出了陈沅江的居室,正是因为陈沅江的沉默,陈念娉对我的嫉恨则更增一层。
而我在陆文航的“姑娘暂且留步”的清爽声音再次响起之时,便已猜出了三人的身份,是的,我曾在陈府的门前见到过陆文航那白衣翩翩的飞扬身影,只是当时距离太远未看清楚形貌。
从陆文航那不羁的眼神中我看出了他问话的刻意,是的,他刻意地转移了陈念娉对我的愤怒,刻意地将陈念娉拉离湘愿,对于这个,我曾思索了好久,却不知缘由何故。
不过,我却可以笃定陈沅江当夜定会寻来。
所以,当陈沅江和陈明峻赶来之时,未经秦磊通传,我便毫不迟疑地踱到了花厅,相应地,我看到了陈沅江,那个据说是我父亲的人。
待花厅里只剩下陈沅江和我,我沉默地,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不语,面无表情。
陈沅江已不再年轻,亦不再如画像上那般令人心折,沧桑的痕迹已染上他的发,他的眉眼,毋庸置疑地,他已经配不起母亲的相思与等待。
他却也不语,直直地凝睇着我,面色平静,初见我时的错愕刹那间闪过。
“柳…,秦悦娉是你何人?”一个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我只觉一震,回过神来,却答道:“我娘告诉我说,你是我的父亲。”
只见他怔忡了片刻,眼睛里蕴涵了一丝雾气,看不出内容,然而其话音却充满莫名难语的辛酸:“原来,原来她竟是如此…告知于你的……”
沉默了片刻,他又接着言道:“也罢,那…你…娘可还好?”
“她过世了。”我想我的眼睛几乎要溢出火来,母亲她悲苦一生,陈沅江你又可曾知晓分毫?
我看到他的脸色明显地黯然了,却极力压制,良久才艰涩地问道:“那…她…可有所交代?”
“无有,只叫我到宛城来寻你。”我突然有了一种报复的快感,心中却忽地涌上一阵苍白荒凉的刺痛之感。
陈沅江沉默了许久,才又沉沉地问道,声音嘶哑而又粗浊:“那你…可愿…随我到陈府?”
“好”,我脱口而出,心里却是冷笑和讥讽的。
当夜,陈沅江便着陈明峻将我送到了陈府的藏心阁,陈明峻的眼中虽布满了疑问,却未曾问我半分缘由。
在陈府的翌日清晨,我甫起身便听到了藏心阁外吵闹非常,便遣了雅卿查其缘由,雅卿还未抬脚,却见陈念娉直直地冲了进来,满脸怒气:“你怎会住在藏心阁?”
“陈沅江让我住于此的。”我冷冷地答道。
“你,混账!竟敢直呼爹爹名讳!?你到底是谁,爹爹竟然会同意你住在藏心阁?”她声音凌厉,那张纯美的脸因怒气显得狰狞可怕,几乎是相随的,她的手甩了过来,“我今天要教训你这个……”
“娉儿,还不住手!”门口威严的呵斥声响起,“是谁允许你来藏心阁的?”
陈念娉的脸色突地苍白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