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我遂将茶水泼在陈念娉的脚边,茶水飞溅,有几滴水渍无疑地溅在陈念娉那珍贵的白色狐裘披风上,淡褐色的印迹连带几片浸透的茶叶格外明显和滑稽。
顷刻,我的桌台被掀了,茶杯碎裂声很是刺耳,转眼,一片狼籍。
“娉儿,怎能如此任性妄为?”那青衣男子竟然有了怒气。
“该死的混帐,竟敢毁了本姑娘御赐的披衣?”陈念娉已经怒不可竭了,不顾那青衣男子的呵斥,几乎是桌台倒塌的下一刻,她伸出巴掌挥了过来,但立马被一只手挡了回去,我定眼一看,却是秦磊。
秦磊和雅卿一样,自小就陪伴于我,说话和行事总是最贴合我心意的,而秦磊更是我的依赖,因为他总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给我莫大的安慰和镇定,这次也毫不例外。
我冷眼看着陈念娉,她是会武功的,不过她的底子很弱,不然她也不会如此轻而易举地被秦磊牵制。
白衣华服的男子看情况不对,冲上前来,扶住了因重心不稳差点摔倒的陈念娉。我看到白衣男子的眼中此时酝酿了一丝狠意,目不转睛地盯着秦磊,从他的身手和速度可以看出,他的武功并不亚于秦磊。
我突然有些厌倦于如此无谓的针锋相对,因轻微些末之事而起的争执,过程和结果皆都毫无意义,于是,我遂轻轻地叹息一声,便恶作剧般地对着挑衅的陈念娉缓缓拉下了遮掩容颜的面纱,巧笑若兮——此时距离母亲病逝已过去两年,两年之间,我已然成熟和冷静了许多,我亦早已经及笄,拥有着一个女子无尽的妙曼光华。
我的眼眸遗传了母亲的浅紫色,此时流光溢彩,如月华般朦胧不实,整个脸逆着不时爆裂的烟花的光纹而熠熠生辉,足够颠覆众生,因此,在我取下了面纱之后,理所当然地,我看到了店内所有人眼中的惊异和恍惚的震撼,当然也包括一向自喻花容月貌的陈念娉。
我平静无波地看着陈念娉,看着她脸上出现的那转瞬即逝的惊愕之色,而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遂转头看了青衣男子和白衣男子的神态,继而其脸上则换成了一种明显的妒忌和愤恨之色。
附带介绍,青衣男子是陈明峻,白衣男子则是陆文航。
陈明峻是典型的温润公子,寡言少语,喜怒不露于行色,这点和陈沅江很相像,可此刻眼中也有波澜一闪而过,转瞬平静如常,而陆文航则收起了惯有的漫不经心,眼睛微微眯起,有了些许不明的邪魅之感。
店内其他众人的神色皆是错愕不已。
我侧头看向雅卿,莞尔道:“雅卿,茶道之一讲究的还有品茶的心境,被那些个粗俗无礼的物什打断岂不失了雅兴?我们还是回屋吧!”
然后,我又对楼梯口失神的店小二道:“今个我有些乏了,还烦请将茶水送到我的房间吧。”
言罢,便抬脚往兰坊的方向走去。
这时,一个清爽的男声响起:“姑娘暂且留步!”
我转过头,不期然地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却是那白衣男子。
只见他风度翩然地缓缓走到我面前,秦磊则迅速挡在了我的面前。
他却抿了抿嘴角,问了一句让我极为意外的轻佻话语,“我一见小姐竟忘记圣训,所以,敢问小姐芳名?”
而待他问毕,我便看见陈念娉的眉心越蹙越紧,脸色越来越黑,立马挥拳朝我扑来,拳在半道上又被接上,却是那青衣男子。
我扫了眼眼前恼羞成怒的陈念娉和一脸不羁的白衣男子,仍是转了头往兰坊的方向走去。
后来我在兰坊内等了好久,疑问重重,以陈念娉的骄傲,她竟然没有再来找我的麻烦,只是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只是,至今想起陆文航那日的问话我仍旧不禁失笑。
只是,我还不曾知道那日是韩子湛第二次见到我。
只是自那日后,宛城便有了个传言,人们都道湘愿的兰坊住了位九天玄女,美丽的眩目且不容亵渎,当人们慕名争相去湘愿观望时,那女子却不知所踪,也是自那日之后,湘愿的生意则更似往年,兰坊内也再没有入住过其他人,人们都说那如仙子般的女子会再下凡尘,因为在兰坊,间或地会响起曼妙的瑶琴旋律,只是当人们再去寻觅之时,兰坊内却空无一人,只有那淡淡的百合花香靡靡环顾……
是夜,湘愿还来了位不速之客,而彼时,雅卿正在给我纺着金银相间的具有荧光色彩的纬线,我则往一副绣屏上描摹着百合花花蕾的边纹,秦磊则在花厅假寐,却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态。
雅卿神色愉悦,不时声讨着不久前陈念娉的跋扈无理以及花容尽失的尴尬,“小姐,那纨垮子弟未免也太过放肆了些,竟敢问那样的混帐话,偏偏他的神色却又是那样的无辜和正派。”
我莞尔一笑,正要答话,却忽然听见了“笃笃”的敲门声,紧接着,秦磊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充满警惕,“什么人?”
“鄙人陈明峻,有事情叨扰你家小姐。”只听到一个温润的男声谦逊地答道。
门开了,秦磊的声音低沉,语调却上扬:“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