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脸上的,是上一世的笑容,包容,却又含着淡淡的神伤。
原来那一世我们的爱,是那般的苦。而这一世,也不知幸福会在哪里。
愣了半晌,才发现笔上的墨蘸得多了,不经意就滴了下去,正落在那人的唇边,慢慢晕开,像极了一湾酒窝。
心里一颤,就停住了笔,然后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发呆。
水苑没有种植其他花木,此时只一片淡淡的绿。风一吹,便摩擦得沙沙作响。心中悚然,才明白过来。其实春天,早就离我去了,留下的只有夏日的燥热,秋日的萧瑟,冬日的彻骨寒意。
即便来年杏花依旧,也不是我心中的那片洁白。
只有我还不知在执著些什么。
这一坐,就发了半日的呆。待夜色笼上,昏暗得看不清楚时,才恍然一惊,身子也不由抖了一下。
走到案前,拿起了那幅画,细细看着,刚要揉掉,却不想听到了子煌的声音:“画的什么?”
我吓了一跳,手一松,那画就滑了下去。还好子煌手疾眼快,接住了,捧到身前仔细看着,尔后就笑了。
自然而然的笑,就像水满了便会溢出一样。
“这画真好。”他搂着我,满心欢喜。
我用了全心去画,子煌自然明白,只他不知道我们前世的纷扰,也不知今世的纠缠。他以为那画中所含的,全是为他。然而这一切,又怎一幅画能说得明白?
我想将画拿过来,他却一躲,避开了。
我才无奈道:“只是随意画的,若皇上喜欢,明日臣妾再绘一幅。”
他摇摇头,捧着那画,眼里流光华闪,我从未见他如此高兴过:“这幅就很好,明日送到绛轩阁裱起来,然后就挂在这里吧。”
他握着我的手,举着那幅画四处比对着,笑得像个刚刚得到心仪已久的礼物的孩子。我心中隐隐作痛,那画里盛得满满的都是我的爱恋,而对他,其中又有几成?
这些……我算不清楚……
正了正心神,我指着面对窗户的一隅,对他道:“就那里吧。”
他愣了一下,笑道:“也好,挂在那里,就可以看到杏花开落……”
这一日小雨,天微寒,夹着寒气的冷风吹来,引得人浑身慵懒。
细雨最留人,这话是一点也不错的。子煌自朝堂上下来,就未再出去,只拥着我,瞧那满院洗过般的浓绿。
我有些无聊,便伸了手出去,接那从房檐上淌落的雨滴,却被他拦了下来。
“这水伤人。”他道,“房檐的水,流百毒。”
我轻笑:“那是迷信。”
他不语,只掏出明黄的帕子,细细将我手上沾着的雨水擦干净,然后握在手心里,不许我再碰……有些微的固执。
我也只好不动,靠在他怀里,听雨落于地的声音。像是一种默契。只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我的手在他的手心里,感到他温暖的血,有流动的声音。我不知道这片掌心里,可否能有种叫幸福的东西滋长出来。但我知道,一旦我握住,就有可能会成全另一份幸福。
我已无望,却不能再让他为我神伤。所以我轻轻攥住他的手,贴在了胸前。他浑身一颤,像被雨水轻击的叶片。
眷宠 第三节(2)
然后他的头便垂在了我的颈窝里。
温热,温热。
浓郁的龙檀香,在鬓角间静静化开,萦绕不绝……
下午,雨稍住,子煌拉着我,换上了平民的衣服,又出了皇宫。
因为是小禄子给商容送的请帖,所以我们到时,他已坐在雅座里。
青衣长衫,手上还是那把万里江山,见我们过来了,便起身,与子煌各自行了礼。
子煌不知何时从袖口里掏出了把扇子,微微挡着唇角,问道:“看商兄对朝中之事颇有见解,何不说来听听?”
商容满脸无奈地道:“在下自懂事起,便一心苦读,只为来日可以考取功名一展抱负,可惜如今朝廷之上,多的是奸佞小人,真正忠心为国的又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