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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第1页)

武伯英睁眼看看英纳格手表,已经接近七点半,日历孔显示九月二日的计数,洋表洋历头。吃罢早饭,武伯英和罗子春押着侯文选出了大车店,朝商县保警大队部走去。早饭时侯文选答应不逃、不嚷、不胡蹩,武才松绑让他自己吃饭。他很会见机行事,又在老家地盘,估摸不能把自己怎么样,更听说要押到县保警队,越发自信不会有事。他乖乖在前面带路,武伯英跟在左侧抬着手枪,拿外衣裳搭在胳膊上遮住,罗子春也用褡裢盖住手枪。三人招摇过市,从城东一直走到城西,路上有人与侯文选打招呼,他也泰然自若,只是不敢多聊,应付两句就走。

保警大队自卫哨认识侯文选,自动放行,三人堂而皇之走了进去,一直走进汪增治办公室。汪增治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眼皮低耷着,烟卷吊拉在双唇间,脸皮非常白,脸盘非常胖,像是浮肿一样。听见响动见侯文选进来,他打了个招呼,收起疲倦准备说话,突然发现侯神色不对,再看另两人的姿势,觉得不祥伸手去暗抽屉摸手枪。罗子春左手把褡裢扯下,露出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汪增治。

“别动,再动打死你。”

汪增治被定格在办公桌后,眼珠子转着看看三人,最后落在侯文选身上。“侯哥,这是为啥事哩?”

侯文选挤眼笑得很勉强:“这两个是省城来的,抓我的。”

汪增治似乎明白了一点,看了看枪口:“怪不得,你回商县,暑气都过去了,还说避暑。两位上头人,我不知你们来头,甭把事做绝,咱们就有个好说好了。侯文选是我朋友,不管他犯了啥事,我都要管。商县大小案子都是我说了算,你们要在我眼皮底下抓人,弄不成。除非把我打死,才能给他上法刑,你们也活不成,就甭想出这个门。”

不管啥人都有几个朋友,武伯英看着他坚定的表情,听着他坚定的话语,确信是真话实话。武伯英衣裳下的枪口,顶顶侯文选,他明白意思,连忙开口道:“老汪,误会,误会。你误会了他们,他们对我,也是个误会。这是行营武专员,那是他手下小罗。”

汪增治盯着武伯英看了片刻,再看看侯文选,确定属实缓缓收回了取枪的手。武伯英将外衣裳取下扔在椅子上,把手枪别回腰间。罗子春见汪增治没有了危险,把褡裢挂在肩上,也收了枪。侯文选有些累,就着椅子一屁股坐下,不管四六。汪增治还不信任武伯英,又看看他问:“什么专员?”

“破反专员。”

“查什么案?”

“宣侠父失踪案。”

汪增治听说过宣案,觉得事态严重,站起来头转向侯文选。“跟你有啥关系?”

侯文选丧气不答,叹了口气。

武伯英见他反复,低沉声音问:“你到底想好了没有?”

侯文选抬头看看他,翻着白眼,转向汪增治:“实际没啥关系,把我黏上了。军统的事,找我办的。”

“那就和你有关系。”汪增治又坐下,张手请武伯英二人就座,看着侯文选,“怪不得师大哥,都不知道你回商县了,原来你是为躲这事。前一晌,有几个军统的朋友从这过,押着宣侠父,要解到武汉去。刚过商县,还没到龙驹寨,不小心让人给逃跑了。我见过宣侠父,小低个子,鬼精鬼精的,一看就不是好笼的人。谢师长的人,沿着川道搜寻了几天,也没找见。”

武伯英觉得可笑:“军统来的人里面,是不是有个叫丁一的?”

“就是呀,他带队。”汪增治点头肯定,然后转向侯文选,“侯哥,难道宣侠父,是你买人私放的?”

侯文选冷笑一声:“那是幌子,给共产党准备的。那个宣侠父是假的,是个军统的碎怂。真宣侠父,你没见过。小低个子,真是笑话,比你能高一个半头。”

武伯英的疑虑被打消,侯文选知命不隐情,说了真话。“那宣侠父,你是怎么个办掉的?你怕我们不公,要到公平地方说话。现在汪队长在场,该说的就都说了。我昨天晚上给你说过,只有把所有事都说出来,就算亲手弄死宣侠父,也不要紧。但是你不说,我也没办法救你。”

汪增治有点明白内情,疑问更深:“不是军统的事吗,咋把你扯上了?”

侯文选挑挑嘴角,还是不语。

武伯英替他说了:“你侯哥,秘密在军统兼职,还是个行动组长。”

侯文选又挑了下嘴角,不承认也不否认。汪增治的疑惑更大,既相信也不信,过来给武伯英发了一根烟卷,罗子春没要。汪增治划着火柴,给武伯英点燃,然后自己点上,态度有了根本的转变。武伯英终于放松神经,深吸一口烟,让烟雾在肺中停了片刻,然后才喷了出来。“你给师应山打电话,听他给你说。”

汪增治看看侯文选,夹着烟回到办公桌边,开始给师应山挂电话。几经辗转,电话终于接通师应山,二人寒暄了几句。汪增治看着房中几人,把情景给师应山说了,师应山说话很能抓住重点,表达了几个意思。首先武伯英是很有来头的专员,其次侯文选确实在军统秘密兼职,最后希望既要帮武伯英,还要保侯文选。汪增治示意武伯英过来,在电话上说几句,他摇手表示没必要。汪增治挂上电话,信不信的都信了。

汪增治夹着烟,隔空点点侯文选的光头:“侯哥,不是兄弟说你,你爱钱也不是这个爱法。师大哥多好的人,你跟着好好干,还能亏了你。我这商县保警队的位子,还是他帮我争来的,对兄弟没的说。没事你兼啥军统组长,那钱是好挣的,你看现在,事都塌到了你身上。你为喝几口杂肝汤,给偷牛贼借锅,汤没喝上锅叫砸了,牛成了你偷的。”

侯文选听着数落很不痛快,有些坐不住,干脆收腿圪蹴在椅子上歪头想事。

武伯英见铁板已经红透,继续用话砸打:“根据目前调查,你起的作用很小,担的责任却最大,这又何苦?这件事很复杂,倒了几手,牵扯太多,武汉不知道,西安把事办了,这个责任谁负?责任太大,上面不愿负,下面负不起,只能塌在你身上。当然死人身上最好塌事,把你弄死了,才好把责任全压给你,我来抓你是救你命,你还不明白。如果你愿意耍光棍,你就耍,我不收拾你,有人收拾你。”

侯文选抿嘴想了很久,反复权衡利弊,不停推测可能,终于开了口。“我说。”

武伯英先挥手暂停侯文选招供,授意罗子春记录。汪增治看了看三个人,找好纸笔后干脆让开了办公桌,坐到武伯英身边。罗子春旋开自来水笔的笔帽,铺好稿纸,写上标题,注好时间、地点、人物,然后点点头。

武伯英见准备停当,才转头吩咐:“你说。”

侯文选也一直等着,舔了舔嘴唇,缓解紧张润了口。“我知道得不多,事已至此,干脆都说了。我是张毅去年发展的,对我还比较欣赏。我也愿意跟他干,有前途。他一走,我这几个月,基本和军统徐亦觉那些人,就不联系了。除了弄宣侠父,再没给干过啥。今年春上,张毅曾经给我说过,上头想要收拾宣侠父,怕他在西安串连鼓动,弄得人心惶惶。张毅这人很聪明,知道事关重大,一直不愿意执行。就一拖再拖,直到离开西安去武汉任职,也没弄。”

武伯英觉得他说的前因很深,是个完全交代的样子。“什么原因,重新启动了密裁宣侠父计划?”

侯文选偷眼看看他:“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原本以为就这么过去了,谁料想七月初丁一找我,说是上头又想弄宣侠父。奖金两千元,已经在他手里,如果我愿意组织人干,他就分给我一千。刚好我那段时间,打牌连输,我这人啥债都能欠,就是赌债不能欠。我爱这一行,就要讲个面子。我问谁下令干的,他只说是上头,不肯透露。我知道宣侠父的身份,觉得这事太重大,弄不好自己倒霉不说,给家里也要带灾。我不愿意干,就说嫌钱太少,必须五千块才能弄。他不给我说是谁主张,这是纪律他不能说,我想从奖金数字上推测,到底是谁指使。如果能给五千元,官大钱多,就起码是蒋鼎文等级的人,就算将来事发,这个人也有能力包藏,不至于祸及我。他见我一定要五千元才肯,就给我说奖金数目实际就是五千,两千事前,三千事后。”

武伯英有些不信,盯着他问:“到底给你说过没有,是谁主使?”

侯文选双手一摊:“真没说,不说人光说钱,也是行动股的规矩。我提的条件满足了,也就没啥推托的了,这事就算定下了。我当时不光为了钱,也是为了给党国出力,宣侠父这些共产党,在西安城也太嚣张了。后面这一点占主要,但要说不为钱,就是假话。我知道弄宣侠父的干系大,不想让我手下弄,就叫洪老五找人干。我给了他二百元,这伙子亡命徒,为了五十块也敢杀人,管你是什么党,什么总参议,什么将军。我让他干,他也不敢不干,还要在我手底下讨口,再说干了,还有我撑着。他们暗中把宣侠父监视了二十多天,总没个下手的机会,他这人行走总很小心,要不然几天都见不着人。阳历七月三十一日早起,丁一来找我,叫晚上十点把人埋伏在尚朴路,宣侠父一准从这里回家,就在这里下手。”

武伯英拧起眉毛,想起日记:“他咋知道宣侠父晚上的行动路线?”

侯文选有些得意:“我也奇怪他,能知道具体行踪,估计就是情报工作的成绩。我下午把洪老五一伙子召集好,家伙绳索都准备了,按时埋伏在尚朴路边。如果宣侠父真从这里过,就把事办了,如果不过也是最后一次,再也不给他弄了。怪不上我拿钱不出力,将来那一千元,也甭想问我要哩。到了夜里快十二点,丁一和几个手下开车,快快从尚朴路南头过来,看见我几个停下,叫我上车商量。他说中统的林组长,今晚跟踪宣侠父,一直咬住不放,不太好下手,被他看见不好。我说算了不弄了,丁一说不行,说是过了这个机会,就再没有机会了,一定要办。然后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人分成两摊子,我和他几个朝前走,洪老五带人留在后头。等人骑车子过来,先放宣侠父过去,洪老五截住姓林的。我们几个在平民坊等宣侠父,过来在拐弯处整。刚布置好,尚朴路南口自行车铃响,一前一后两辆自行车进来,果然就是宣侠父和姓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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