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霁楼本想说不用,忽然寡嫂泪湿的小脸涌入他脑海,他心中一酸,于是就只客气道:“言重了。”
毕竟,旁人没有资格代表受害者慷慨。
“事情还顺利吗,没有叫那个掌柜看出破绽吧?”
严霁楼说:“没有。”
想起刚才那女掌柜一脸财迷心窍的表情,他不禁冷笑起来,“那人心术不正,一见银子就没命了,哪里还顾得上破绽不破绽。”
姓周的学兄见他眉目冷峻,知道他是决意要做成这件事。
又问:“啥时候拿人?”
“明天晚上。”
“要不要叫衙门的人来?”
严霁楼摇头,“不,我还有一笔旧账,要跟这厮先算一算。”
他想搞清楚当年那桩偷窃案件的来龙去脉。
昨天在周家,听见这个裁缝铺的女掌柜和周学兄的妻子讲的那些,他第一反应就是可笑。
寡嫂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他从前因为兄长之死,也怀疑过她,可是后面真相揭开,将他的所作所为衬得幼稚和可怜,她也从未报复,甚至没有口头上的怪罪,好像她真的可以包容一切。
还有她的品行,在村里是众口一辞的称赞,温婉□□,人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可是他从未听到半点关于寡嫂的闲言碎语。
偶尔有那种有意的单身汉子,也都先打探他这个小叔子的口风,看着意思是要明媒正娶。
他虽然暗中拒掉了,心里却常觉亏欠。
她是个好嫂子,就算哥哥九泉有知,也不会同意她离开。
不知道她从哪儿听到的自己在杜家私塾的事儿,那一天,她站在自己面前,微微侧过身去,不经意间流露的那种委屈和脆弱,他后来才知道是感同身受。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那样为他过。
如今,也该他为寡嫂一回了。
马车停在倒淌河村的村口。
严霁楼跳下车,“我先回去了,明天晚上动手,到时有劳周兄。”
“我回去准备,你也注意安全。”
“好。”
目送马车从村口驶远,逐渐消失在大雾之中。
严霁楼转身,刚回到家门口,远远地就瞧见有人在门前的高台上翘首张望。
妇人一身黑色麻衣,头发随手挽成圆髻,因为长发过浓过重,簪发的柳枝难承其重,两鬓便松散开来,鸦黑的碎发,将银盘一样的小脸,衬得愈发雪白。
“小叔叔回来了。”
她走上前来。
严霁楼轻轻点头,“嗯。”
“饭菜热了好几次了,我以为小叔叔今天不回来了呢。”
严霁楼见她头上柳木发簪,不禁一阵心酸,今日在城里所见,街边妇人都是穿金带银,若为木簪,也是沉香一类稀有之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