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释等人一大早赶回了扬州城。
本该在京城待着的宁亲王突然带着逃窜的要犯出现在扬州城里,直把刺史薛直等人吓得险些丢了魂,一起来的还有本该死在火场里的贾望春和在扬州城打着李煦名号招摇了很久的大理寺正苏岑。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宁亲王这是要在扬州城闹个天翻地覆了,但人来了之后却只是露了个头,甚至没住在扬州的行宫,而是一头扎进了苏家的宅子里,一待就是两天。
这就像一把悬而未决的剑,各中之人人心惶惶,有心之人蠢蠢欲动,没人拿得准这宁亲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殊不知宁亲王正悠哉游哉地在苏家后花园里钓鱼。
苏岚在失踪后的第二天在一处偏宅里醒来,这宅子一进一出,无甚特别之处,只是院子正中留下了整整三箱黄金。
这些金子如何来的苏岚自然清楚,无处安放,正巧宁亲王入住到自家宅子里,苏岚正好拿出来,算是交公了。
李释捏着两个金锭子不由笑了,这苏家真是好大手笔,嫁妆一出手就是三千两黄金,这是要逼着兴庆宫砸锅卖铁筹备聘礼啊。
与苏岚一并回来的还有祁林和曲伶儿。
两人浑身浴血,曲伶儿面色如纸,胸前一个血窟窿被祁林拿手捂着,却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渗血。苏岑指挥下人把曲伶儿从祁林手里接过来,正对上祁林一双眼,险些被吓到。
那双眼睛像被鲜血染过,猩红可怖,眼神却冷的吓人,像蒙着一层寒冰,永不见天日。
可苏岑分明还看见,祁林随身携带的那把青虹剑,从剑柄到剑鞘乃至露出的一小截剑刃上,血迹斑斑,已经在纹路里干涸,像一层抹不去的铁锈。
苏岑找来了全扬州城最好的大夫,忙了一天一夜,各种灵丹妙药齐上,才算是从阎王爷手里抢下了一条命。
祁林保持着回来时的样子,穿着一身血衣在门外守了一天一夜。
等第二天苏岑再看见他时,人却又变回了以前那个祁侍卫。
只是眼里更冷了,寸步不离跟在李释身后,再也没涉足过曲伶儿所在的院子。
等了两天李释还是不为所动,苏岑也不禁拿不准这个老狐狸到底几个意思,寻了个午后拄着拐想去探探圣意,临到门口才发现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里面有人谈笑风生,隔着没关紧的门缝,苏岑看见站着的那人是封一鸣。
苦等三年,封一鸣憋到现在才上门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了。苏岑对这种阔别重逢互诉衷肠的桥段没兴趣,也不屑做那廊下之人,动身欲走,却听见封一鸣带一点喑哑的声音突然道:“爷,我想回长安。”
苏岑皱了皱眉,停了下步子。
李释并未急著作答,过了一会儿才道:“扬州挺好的,更适合你。”
“为什么?!”封一鸣出声责问,艰涩的嗓子里已带过了一缕哭腔。
苏岑没见过这样的封一鸣。
他印象里的那个封一鸣是倨傲的,尖锐的,甚至让他有一点嫉妒的才子,苦守扬州三年,多方周桓,夹缝生存,为李释甚至不惜叛出暗门。
扪心自问,他都不一定能做到如此地步。
可就是这么一个高傲到让人仰视的人,在李释面前却卑微到尘土里。
封一鸣连问了几个为什么,都没等到李释的回应,最后封一鸣不问了,喃喃自语道:“因为他,对不对?”
“我就知道,我伤了他,就再没有回还的余地了,”封一鸣苦笑,“可人就是这么贱,总想着赌一把,万一呢,万一没了他,你会想着再用什么补替一下呢?”
李释叹了口气,抬手给人把泪擦了,封一鸣一把拉住那只手,窝在胸口,肩膀微微抽搐。
李释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你都知道,又何必再问。”
苏岑默默拄拐下了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