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拿到天幕中所说的大炮制法,还得了许多武器改良法,兴奋得腿脚都轻了几分,据天幕中人所说,此等利器比大宋如今的震天雷威力大得多。
可他如今只是宁德县小小一主簿,这样的大事得和诸位大人商议,他方才也修书一封,送回陆家,请族老活动,务必上达天听,让军器监配合制作。
陆游走进县衙大门,县令坐在院中,一脸古怪地看着这个下属。
这位主簿他可从没小瞧过,出身吴郡陆家,从小玉莼金粒的养大,为人耿直,一派大家公子作风。
普通人哪敢在秦桧当权、主和派占上风时,于科举文章中,直言要北上?
这位陆大人就敢。
听了一天这位的风流韵事,临了却看见天上之人说起火器改良之法,想必陆大人此次前来,亦是为了此事罢。
临安城,皇宫内。
赵构支着脑袋,回避主战派大臣的视线,悄悄看向主和派,可是主和派都眼观鼻鼻观心,没人接收皇帝眼神示意。
明堂底下,一位老臣还在慷慨激昂:“若天幕之言属实,待火器改良后,其威力是如今火器之力十数倍乃至百倍,有神器助威,我大宋收复失地,指日可待……”
说到激动处,老臣唾沫星子乱飞。
然座上官家一直不说话,几个臣子对视一眼,激动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赵构沉默半晌:“吾等可见天幕,金夏亦可,此时金夏两国必虎视眈眈,我大宋一动不如一静。”
一番话说完,朝堂上静得落针可闻。
几位大臣不敢置信地看着皇帝,官家的意思是,即便有威力极大的武器,还要对着金俯首称臣?
赵构继续道:“越是这个时候,岁贡越不得轻忽,免得金国以为我们有不臣之心……”
不臣之心?
听到这话的臣子瞳孔地震,他们大宋虽纳岁贡,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又何曾真的自视为藩属臣国?
可如今官家这话,俨然将宋与金视为臣与君。
赵构话还没说完,殿里一片骚动。
“大人!”
有的大臣晕死过去了。
不到一月,陆游接到调任令,命他即刻任军器少监一职,入临安赴任。
从小小九品芝麻官,一跃成为从六品,如此大跨步擢拔,且进入军器监,为军队制作火器,陆游本是很高兴的,可他的快乐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他收到了临安族人的来信。
陆游瞪大眼睛看着信,信的内容简明扼要,只有一个中心意思。
官家并无重视火器改良、进而北上,一雪前耻的打算,给他这个军器少监的衔儿,纯粹是因为朝堂上有老大人因为官家毫无脊梁的发言,气晕了,为了安抚臣子,才给他加官。
族人劝他,蛰伏为先,待火器改良后,真如天幕所言,那般有威力,再作收复失地的打算。
陆游的手一颤,纸张轻飘飘落在桌上,却如同沉甸甸一个闷雷,砸在他头顶。
如今的大宋,临安城内歌舞不休,河流涨腻,一派风花雪月,文人墨客纸醉金迷,何曾有人记得北地风高雪急,中原沃土千山。
他痛心的不是官家不重视火器,而是官家心里,压根没有回到故土的打算。
数年前,金国传出官家上表进言,以臣自称,宋人皆以为是金人故意抹黑,有人觉得官家是效仿越王,卧薪尝胆,忍一时屈辱。
岳将军被冤杀,天下人对秦桧口诛笔伐,以为奸臣一手遮天,蒙蔽圣听。
包括方才天幕称官家为“完颜构”,人们也为其人无礼而不满。
可是,细细回想这些年官家做派,天子称臣,奴颜婢膝之态尽显,冤杀忠臣,与奸佞沆瀣一气,竟是不无可能。
一国之君,全无国之脊梁,这如何能让人接受的了?
王氏给丈夫送茶水来,见夫君面如金纸,两眼无神,显然是大悲大怒,她吃了一惊,连忙进来:“官人!”
陆游这才回过神来,只道无事。
王氏关切道:“官人有何忧愁之事,不妨说于我知晓,我虽不能替官人分忧,却很愿意听一听官人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