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特陷入了沉默。
“也许咱们可以再唤醒一名飞行员,”他建议,“我可以用枪顶着他的脑袋,可以把你和达西两个人都送出去。”
“我决不离开你。”妹妹说道。
“那你还想让我一个人出去?”
她耸了耸肩:“因为我是一个伪君子啊。”
唐纳德笑了:“看来这就是他们招你入伍的原因喽。”
两人一起听着无线电中的静电音。
“你觉得其他那些地堡现在都怎么样了?”夏洛特问,“你和他们打过交道。那边和这边一样不堪吗?”
唐纳德想了想:“我不知道。他们中的一些人倒是很幸福,我猜。他们结婚生子,有事可做。他们不知道墙外的世界,所以我猜他们的压力并不像咱们这么大。不过我觉得他们有一样东西倒是咱们所没有的,那便是觉得自己的生活方式出了问题的刻骨痛感。被埋葬的感觉,你知道的。我们明白这种感觉,这地方已够叫人窒息的了,更何况他们还只有一种混沌的焦灼感,我想。我不知道。”他耸了耸肩,“我看到过这儿的人高高兴兴地上下班,也看到过其他人在一点点疯掉。我过去……过去经常会花好几个小时在楼上的电脑上玩跳棋,只有那样,我的大脑才会真正地停下来,不再痛苦。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也算不上是真正地活着。”
夏洛特伸出双手,握住了他的手。
“我觉得一些变黑了的地堡兴许找到了它们最好的结局——”
“别那样说。”夏洛特悄声说道。
唐纳德抬起眼注视着她:“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我并不觉得他们死了,不全都是。我相信他们中的一些只是藏了起来,静静地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以便没人再去找他们。他们只想独自过活,不想被人控制,可以自由自在地选择生和死。我想那正是安娜想让他们拥有的东西。在这一层住了整整一年,足不出户,努力想要找出一些活着的人来。我想,正是这一切改变了她的看法。”
“也有可能是离开冷冻棺一段时间的缘故,”夏洛特说,“要不,就是她不喜欢被放回去的那种感觉。”
“也有可能。”唐纳德赞同。他再一次思索起来,若他当时能够对她多一点信任,能够唤醒她,能够听她将想说的话全都说完,那此刻的情形该会多么不同。如果能有安娜在这儿帮忙,一切都会好上许多。只要一念及此处,他便心痛不已,可他是如此想她。对她的思念,丝毫不亚于对海伦的。安娜救了他,并且努力想要救更多的人,可唐纳德却误解了她,对她的行为深恶痛绝。
夏洛特松开他的手,调了调无线电,将指头插在发丝间,听着静电音,试图唤醒那两个频道上的人。
“有那么一会儿,我曾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唐纳德说,“以为他们的所作所为真的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他们让我相信,一次大范围的灭绝在所难免;一场战争即将爆发,所有人都将在劫难逃。可你知道我现在是怎么想的吗?我觉得他们清楚若是一场战争爆发,那将会有某个小范围的群体幸存下来,散落在各处。所以他们才建了这个。他们得确保毁灭能够进行到底,以便于他们控制事态。”
“他们想要确保那几小撮幸存下来的人也能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夏洛特说。
“一针见血。他们并不是在努力拯救这个世界——而是想要拯救他们自己。即便是咱们全都灭绝了,这个世界也会继续运行下去。大自然总能找到办法。”
“是人们总能找到办法,”夏洛特说,“看看咱们俩。”她笑了起来。“咱们就像是两粒种子,不是吗?咱们俩,就像大自然总是能在恶劣环境中找到继续存在的方式。我们就像是那些蛰伏的地堡。他们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以为自己能够控制这一切?以为像这样的事情永远也不会发生?”
“我不知道,”唐纳德说,“或许那些试图改变这个世界的人总是觉得他们比混沌本身还要聪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