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龄去更衣净手,出来后眉豆送了酪浆上来,他又累又冷又饿,埋首将整晚酪浆吃下肚,总算恢复了精神,继续说起了宫内的情形。
“韦后与安乐公主,宗楚客宗晋卿等亲信党羽,皆被诛杀。陛下驾崩,韦后与安乐公主商议瞒着,欲扶持幼帝登基,效仿武皇临朝称制,把持朝政。这几日,韦后与安乐有所防范,故昨夜的兵乱,比起前几次惨烈,死伤无数。”
雪奴听得一脸呆滞,好半晌都未回过神。
天子,皇后,公主,甚至太子,皇子,宰相等等,在汹涌的权势争夺中,顷刻间就化为了一具尸首。
与史书上看到的文字记载不同,谭昭昭身在局中,虽说知晓些结局,亲自听到时,依旧感到全身一片冰凉。
小胖墩一直乖巧依偎在谭昭昭身边,此时他稚声稚气问道:“阿娘,他们都在争糖吗?”
谭昭昭怔了下,握住他的小手,道:“是,他们在争糖吃。”
小胖墩打了个寒噤,没再作声,脸颊贴着谭昭昭,安静地望着大人们。
张九龄看着母子俩,道:“李三郎与太平公主的兵围住了皇城,安国相王被推举为帝。长安城现在暂时无事,城内过兵也无需害怕,他们是在搜寻韦后一系漏网之人。昨晚前来相帮的兵丁乃是羽林军,他们投靠了李三郎。听说是高三郎的建言,恐韦后他们会乱杀大臣无辜,得了李三郎的令,前来朝臣住的各坊巡视。昭昭,多得三郎,若不是他,后果不堪设想。”
原来是高力士啊!
当时救他时,谭昭昭一部分是心疼不忍,一部分考虑到了安史之乱,他是李隆基身边最得力的内侍,并未想到今日之事。
一切皆有因果,谭昭昭想到高力士吃到酒酿煮蛋时,眯缝起来享受满足的双眸,心头温软酸涩,各种情绪交错难忍。
至于新帝的人选,李隆基与太平公主的兵围住了皇城,李旦当然会被推举为帝。
接下来,先要彻底清除韦后一系的党羽,在这以后,就是李三郎与太平公主的争斗与厮杀了。
谭昭昭脸上露出恍惚的笑,后世流传着一句话,权势争斗是不见血的斗争,真是大错特错。
权势斗争,向来都是血流成河,不但大唐如此,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史书上经过润笔的寥寥几笔,如何能记下在争斗中,无辜的死伤。
张九龄撑着矮案起身,道:“昭昭,我得进宫了,这几日忙,你别担心我,照顾好自己。”
谭昭昭忙起身送他出门,摸着他身上的衣衫,见他穿得厚实,略微放了些心,道:“大郎,你也保重,无需牵挂我们。”
张九龄想
()到昨夜他睡着了,谭昭昭将一切都收拾安排得井井有条,眼神温柔无比,紧紧拥抱了她一下,猛地转过身,大步离去。
要是不走快些,他会迈不动脚步。
这间宅邸,太过温暖舒适,这里有他时刻惦记,能拿命去守护之人。
而走出去,则是血腥风雨。
改了名的玄武门,巍峨矗立再风雪中,仿佛在嘲笑世人。
并非玄武门的名字不吉,而是人心的沟壑与欲望,永远都填不满。
晃眼间,到了三月,先帝李显下葬,新帝李旦登基。
李旦遵循立嫡立长的制度,先封了李隆基为平王,欲立长子李宪为太子。
李宪很是识相,坚决不敢接受,称平王李隆基平乱有功,当为太子。
李旦的帝位靠李隆基得来,他并没蠢到家,知道李宪敢接这个太子之位,估计不日之后,又将会有一场血腥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