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在金銮殿里一顿好眠,醒来得知自己这位皇帝兄长接下来时常要召自己儿子进宫去,心里老大不愿意。
明明自己儿子一堆,还要来抢兄弟的。王爷觉得天底下没这样的理儿,当着自己兄长他没胆子说,第二日进宫便径直寻了太后去告状。
他兄长昨日没敲到他头上那一下子被太后补上了。太后随手从桌子上捞了个橘子,还是个剥了皮的,咚一声砸到脑门上,疼倒是不大疼,就是留了个橘子汁液的黄的印子,看起来怪惨的。
太后砸了这一下,气消了些,没什么好气地给王爷撂了张帕子擦脸。她早就屏退了伺候的诸人,这时候把自己这个小儿子拉到身前,苦口婆心地劝,“你是打仗打了这些年,脑子都不灵光了?”
“你哥昨儿就同我说了,你那儿子,是个不一般的,书念的好,人也聪敏,不是那一味纸上谈兵的。”
“咱家出个这样的不容易,你哥有心提拔他,不提祖上荫封,只想让他好好读个书,进了科举,清清白白地入仕,进翰林。”
“等日后太子登了这位子,你儿子在内阁里,兄弟俩也能互相帮衬些。这是你哥在替你儿子铺路,你个傻子还看不出来。”
太后说着说着,又恨自己这小儿子没心眼儿,抄起果盘又要砸过去,被王爷扑过来抱着手,一迭声地求饶,“母妃,母妃我错了母妃,再打真要出事了。”
他情急着,来不及改口,叫回了原来的称呼。太后听着,不由得叹了口气。她这儿子打小就不大聪明,可命倒好,从前有老皇帝护着,老皇帝没了,自己亲哥也没亏待他去。
长大了娶个媳妇,皇家的婚事,没几个是干净的,暗地里都是家族的利益牵着线。喜欢与否不打紧,貌合神离再常见不过,他偏偏能同人过的亲亲热热,两口子好的什么似的,跑去西北打个仗都要带上。
如今更是生了个好儿子,圣上昨日来同她闲谈,言语间都忍不住嫉妒,感慨好好的文曲星怎么就一不当心落进了他的门槛。
大概是傻人总有些傻福气在身上。太后瞧着自己的便宜儿子,没忍住又叹了口气。
有了太后和圣上着意帮衬,青年的路走得颇顺。待到张了榜,进了殿试,一不留神连中了三元,成了位状元郎。红袍披着,白马跨着,街上好好地游了一遭。
王爷在府中乐得嘴角要咧到耳根子后,颠颠地跑去宫里,抱着自己亲哥不撒手,嘴里直念叨,“哥,你知道吗哥,我儿子中状元了,我出息了哥,我生了个状元出来……”
他哥被他扰的脑袋疼,一奏折砸到他脑门上,“废话,你儿子的状元还是我点的我不知道?收收你的口水滚回家去,以后早朝再来迟了我就罢了你儿子的官。”
于是就这样,青年入了仕。
圣上对自己这位侄儿很是赞赏,私心觉着比自己的便宜弟弟靠谱得多,每每有什么不放心假手外人的事,都交给青年去办。
过了年关,青年领了他的令,秘密南下,去查一桩盐铁私案。案子查清了,一干祸首都已伏法,回程中却出了岔子。
青年在路上遇到一伙流寇,那帮人不识青年的身份,兼之为非作歹惯了,劫掠走了财物,人也没打算留活口。
青年不防,被捅了一刀,强忍着疼,趁匪首不备,混着夜色逃了。
黑暗里辨不清方向,挣扎着跑出一段,昏在了美人的门前,被稀里糊涂地捡回了家,当小宠物养到如今。
第9章
这经历有些离奇,青年存了私心,言语里更是着意将美人夸赞了许多。说着说着便过了火,分寸也掌不住了。
“冬日里天冷,儿子在床上躺着,伤口还未好全,只觉得难熬。他知道鱼汤收刀口,那样的雪天,孤身一人去了池子。池面早就结了厚冰,冻得硬了,他便解了自己的衣裳,窝在那寒冰之上,直把冰暖化了,蹦出两尾鱼来,他这才拖着残躯,拎着鱼回去,为儿子煲汤补身子。”
“儿子身子好了,他却因这一遭寒气侵体,落了病根下来。”
“儿子欠他的,不止这一条命了。”
青年说得动情,仗着自家爹娘读书时不用心,拿出那份殿堂上同皇伯父打机锋的势头,古籍里的典故随意拎过来,流水价地往美人身上套。
王妃握着手绢在一旁听得仔细,连连伸手抚着心口,听到激动处险些没厥过去,握着美人的手泪水涟涟,“好孩子,好孩子,多亏了你。”
王爷在旁边立着,虽不似自家夫人这般失态,却也是虎目含泪。他伸出手去,蒲扇般的大掌拍在美人肩头,美人一个趔趄,往前栽去,青年忙伸手搂住他的腰,才将将站稳。
美人受了不小的惊吓,往后缩了缩,把自己藏在青年身后,只露了一双眼睛出来看人,像鹿一样。
王爷不大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在军中同人粗野惯了,忘记美人不同于他手下那些兵,身板单薄,一掌下去险些把人给拍碎了。
儿子看过来的眼神里带了些嗔怪,他忙咳了两声,同人赔不是,又道,“犬子此番遇险,幸得公子搭救。公子便是我王府的恩人,若有所需,尽管开口,本王能办得到的,必令公子如愿。”
王爷是粗人,对面的站着的小哥文弱白净,瞧起来便是个读过书的,他同人说话少不得作出文绉绉的样子,刻意吊上几句书袋,省得让人以为自家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