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问颖表露出几分惊奇:“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说呢?我连赔罪的礼都给她行了,她只消点点头应一声,不就好了?怎么话也不理地走人了呢?倒显得我在咄咄逼人似的。”
齐芯竹暗想,你可不就是在咄咄逼人么,那话说的,那礼行的,说不是阴阳怪气都没人信。
但也没法子,谁让人家不仅是镇国公和安平长公主的独女,还是真定大长公主的孙女,一长串的身份名头说出去都吓人,她们这些普普通通的公侯之女、官家姑娘,也只能忍气吞声、委曲求全。
遂道:“好吧,此事原也是她家理亏,你二人又是宜山夫人的弟子,为恩师打抱不平也是应该的。”又简单聊了两句,就匆匆辞话离开,向着顾婧柔远走的方向行去。
徐妙清挽留不住,只能不满地顿足回头,对阮问颖抿嘴抱怨:“颖姐姐,你瞧你,把柔姐姐和竹姐姐都气走了。”
阮问颖气定神闲地从肩上取下一枚金黄色的花瓣,托手送至唇边,轻轻吹了一口,看着它晃悠悠地飘走,举手投足间俱是温婉清灵。
“什么叫作我把人家气走了?明明是她们对我的问话无言以答才羞愧避走的,你可不要胡言。”
徐妙清更不满了:“柔姐姐四叔的事情,怎么能怪罪到柔姐姐的身上?这——也太不讲理了。”
“那顾语兆对宜山夫人出言不逊,顾夫人助纣为虐、胡搅蛮缠,难道就很讲理了吗?”
“颖姐姐!”
“好了。”阮淑晗打圆场,“大庭广众之下的,你们两个都少说点,别让旁人看笑话。”
她看向徐妙清,温和亲切地笑着道:“妙清妹妹,非是你颖姐姐不讲理,是宜山夫人身为我们姐妹的师长,对我们有教导之恩,她可以宽宏大量,不与小人计较,我们却不行。”
“那日的情形,你我二人看得清清楚楚,是夫人横遭责难。如今事情虽已过去,但不代表没有发生,我和你颖姐姐若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岂不太忘恩负义了?”
说罢,又看向阮问颖,于亲近里带着点责备地道:“你也是,妙清妹妹不通晓其中关节,你和她讲清楚就行,何必要把气撒在她的身上。她也是一片真心,想要姐妹之间和睦。”
阮问颖明白她的意思,长安城里的贵女就这么多,抬头不见低头见,纵使有什么龃龉,只要不是太过分都不必把关系弄得太僵,需取中庸之道。
就像宜山夫人,即使被顾语兆当众羞辱,也还是给顾婧柔下了邀帖。因为说到底,这与顾婧柔都没有什么关系,出言不逊的人不是她,偏私袒护、颠倒是非黑白的人也不是她。
而且宜山夫人也不是没有反击,听顾婧柔的口气,那顾语兆还好好地在牢里被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出来,想来是如杨世醒所说,那京兆尹脑子不糊涂,知道该怎么判。
想到这里,阮问颖的心情舒畅了不少,对徐妙清也再度浮现了笑意,上前两步,执起她的手,温声道:“妙清妹妹,是我不好,不该把对他人的不满迁怒到你的身上,我向你道歉。”
徐妙清有些无措,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地道歉,但也很快收敛了神情,露出一个略含羞愧的笑容,摇了摇头。
“我才要向姐姐道歉,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地责问姐姐。宜山夫人身为姐姐的恩师,受了委屈,姐姐想替夫人讨回公道是理所应当。”
又向阮淑晗道谢:“多谢晗姐姐指点,妙清险些闹了个大笑话,实在惭愧。”
阮淑晗含笑回答:“你我姐妹之间,不必言谢。”
事情就这样揭过,三人恢复了先前的融洽,继续在院子里欣赏秋色美景。
另一边,齐芯竹正在安慰着顾婧柔。
“好了,顾姐姐,你消消气。那位阮大姑娘的伶牙俐齿谁没有领教过?半年前我被她挤兑得哑口无言的时候,你是怎么对我说的?你都忘了吗?”
“你说她身为高门贵女,身份尊贵,宫里宫外无论是谁都要敬她一声姑娘,捧得她一向春风得意,从来不正眼看人,与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何须在意她的言语?”
又道,“若是为了你那四叔怄气,也全然不必。你身为顾家嫡长女,将来要袭爵承宗,他就算再受偏宠也不过多得一份家私,还不是得另外分家?于你没有威胁。”
顾婧柔从刚才开始一直默默地倚在美人靠上,看着亭子外边的秋意景致没有说话,此刻才终于有了点动静,冷冷嗤笑一声。
“就是把整个顾家都给他,我也不稀罕。一具只剩下皮囊、内里都快腐烂完的空架子,我要它做什么?把自己拖下水吗?”
齐芯竹道:“话也不能这么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顾家就是再败落,总还有一份基业在,又有太后照拂,差不到哪去。”
此时两人身边皆没有侍女,被遣到了亭子外边,听不见她们二人的谈话,她也就把话说得开了些。
顾婧柔比她放得更开,嗤笑道:“太后照拂?三年前南顺侯一案,太后与皇后尚未正面交锋就输了个灰头土脸,连带着整个顾家都受到牵连,这样的照拂,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可笑我家中人至今还在以太后马首是瞻,觉得她身为陛下生母,能左右的事有许多。她们也不想想,若太后真有能为,如今端坐在长生殿里的又怎会是阮家女?不早已姓了顾?”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