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洇一愣:“掌门,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撒谎。”顾潇然道,“管它一辈子两辈子,你故事里这个人同你,根本不是一个人。”
傅无凭手里的折扇停下,偏头看了上首一眼,一双狐狸眼里神色难明。
时洇的目光凝住了,沉默许久才轻声问:“为什么这么说?”
顾潇然后靠上椅背:“沉默、忍让、低调、谦卑,你听听这个描述,跟你哪里像是同一个人?你没有注意到吗?在你的描述里,你爹娘之所以回心转意,最大的原因不是那区区一群羊。左右人的无非是情感至上,一次过错罢了,他们没当场打死你弟弟,日后这件事的痕迹便总会随着时间流逝被消磨殆尽。至于你,之所以会得到喜爱,最关键的便是聪明,有智策,会经营。
“幽冥鬼府里走一遭,又不是打通了七窍,性情大变还有可能,怎么会一朝之间连经营牲畜生意都无师自通了?”
黎殊灯笑了出来,寒声道:“窃贼就是窃贼,不管伪装的多么好,马脚也会迟早露出来。你究竟是哪来的?你根本就不应该出现!”
时洇低下头,自嘲地笑了一下。
“有什么区别呢?”她问,“我是或不是,会有任何不同吗?为何非要抓着我是不是时洇不放?从一开始你们遇到的就是我,喜爱也好,厌恶也好,都是我,不是其他任何人!那时候不是很开心吗?最开始不是很融洽吗?你们难道能做到连那时的你们自己一起鄙夷、一起痛恨吗?”
“我不恨你。”顾潇然道,“但是夺走别人的身体别人的东西,这是不对的。”
时洇猛然抬头,眼睛亮的可怕,紧盯着她:“是,我是夺舍了这姑娘的身体,但我根本不是自愿的!而且那又如何?除了不是她本人,其它事情我未有一点删改修饰,在我来之前她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有任何人把她当回事吗?有哪怕一个人在乎她吗?全都没有。”
她伸出白嫩的手抚顺垂下来的碎发,将其系数拨到耳后,露出那张三月春桃一样芬芳软艳的面孔,眼角带一点水光,看起来的确与她描述中唯唯诺诺的牧户女儿截然不同,像一朵飘过天中的粉云。
“这难道不是很有趣的一件事么?”她道,“明明是同一个人,同一副皮囊,同样的容貌同样的家世,只是换了点性格,她就从小可怜脱胎换骨,所有人都开始喜欢她,天下最好的东西都被捧到她面前。只要人够好,够完美,谁在乎这到底是不是她呢?”
“好不知耻!”黎殊灯喊道。
时洇转向她:“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黎殊灯,我不是你嘴里的什么魔修夺舍,而是一个异世之人。”
顾潇然心里咯噔一声脆响,在脑中狂叫系统。没有回应,这不靠谱的小智障浑身上下加起来也就语速快,关键时刻动作慢的像乌龟爬,还在半路没爬回来呢。
时洇的声音就在顾掌门瓦凉瓦凉的心腔中继续回荡:“诸位说出去也都是威震一方的人物,殊不知,你们身处的这整个世界也不过一本书册大小而已。在座大部分……哦不,现在是所有人了,都只不过一书中人物,故事配角,像不眠不休的鸟雀一样围绕着主角团团转。你们认为我夺舍他人身体罪无可恕,我还觉得囿于这一方囹圄中委屈难言呢。”
顾潇然刚想随便找个借口给她一道封缄,忽然在她某句话中顿住了。
许化琉第一个跳起来:“什么?——那我要是试药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毒死谁,岂不是也不用负责了?”
“……”傅无凭扇子又慢悠悠晃了起来,朝向上首,“顾掌门,我看你们这位峰主是有点疯了,我们不兴折磨犯人,你们要不先处理一下吧?”
“……所以,”时洇没理会他们,“要是没有我,这姑娘也不过投身她小小配角的身份中执迷不悟,到死还在为男女主角的爱情奉上全部身心。夺不夺舍又怎样?只有我,我帮她报了仇,我帮她修到金丹,我让她成为十方最倚重的峰主,都是我。是我给了她第二次生命!我就是名正言顺的十方峰主时——”
话说到一半,她双眸骤然瞪大,红唇扯出一个欲张未张的弧度,像断裂的丝线。鲜红的血一滴一滴砸到地上,汇集在她那双整洁的素白丝履边,在空荡的大殿里一声声回响。
时洇双手被缚,真元在缚仙网中无法施展,一时疼痛难忍,咚一下跪倒在地。
在她身后,一个中等身量的女子手里紧握着一把精钢匕首,尖端深深插进时洇后心,溅出大片血珠。女子看着不到三十年纪,身材纤瘦,手腕瘦弱无力,一看就不是习武之人,分明是捅人的那个,可脸上神情甚至比被捅的时洇还慌张,未施粉黛的桃花眸中分别蕴着一包泪珠摇摇欲坠,握匕首的手抖得活似筛糠。时洇一倒,她的手也跟着松了,只剩那把匕首留在时洇心窝里。
满座皆被这变故惊的回不过神来,时洇趴在地上,忍痛一点点回身,面色惨白,声音轻的像口中含着一团棉花:“……姐姐?”
时沅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你是谁?”她哭着问,“我妹妹呢?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你把我妹妹弄到哪里去了?!”
作者有话说:
所以……其实f是对的……嘿
或许钝角也行?(被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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