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外公外婆。”白书瑶站在公墓前,看着墓碑上两张黑白的笑脸,眼底隐隐泛着红,“他们辛苦了一辈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东西,到头来竟然全让我替苏义明赔出去了。这些年过去,什么都没能剩下。”
苏淮将手中的盛开着的白色小雏菊放到两人的墓前,抬头轻轻擦了擦碑上落下的灰:“外公外婆是很开明洒脱的人,他们不会在乎那些东西。对他们来说,妈你能过的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白书瑶虽然明白是这个理,但是心里到底难受,她没作声,默默蹲下去给两人磕了个头。风从高处吹来,吹进眼里,带走了眼底溢出的眼泪。
两人在墓地前呆了一个快小时,看着天色转阴,这才从墓地打车回去,准备坐高铁回x市。
路上,白书瑶想到了什么,看着苏淮突然问道:“你之前和我说,放弃了清北的保送是为了想试试申请斯坦福?这件事你有和路与北说过吗?”
苏淮正低着头看路与北向他传过来的简讯,听见白书瑶的话,眼睫微微动了下,缓缓掀了眼皮反问道:“为什么要告诉他?”
白书瑶没能明白他的意思,有些惊讶地说:“他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那是因为他什么都还不知道。”苏淮似有若无地笑了笑,意有所指地淡淡说道,“但是他不可能一直什么都不知道的。”
“到时候我们可能就不是朋友了。”
白书瑶心口一窒,终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苏淮当初年纪不大,但是心底却很能藏事,和路与北的家里人签订了50万的合约这件事,白书瑶是在他入学之后几个月才知道的。
虽然对于这样一份金额高昂的合约有些顾忌,只不过当时情况急迫,合约条条款款也并没有看出来有什么对苏淮不利的地方,所以白书瑶没有多想。
说破天,最多也就是操心又多金的家长瞒着自己的孩子,为他在全校的同龄人里自作主张地挑了个小老师罢了,无论怎么看也算不得多过分。
但是他们都没有想过,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样。
如果只是单纯家教倒也还好,利益关系,合情合理。但是路与北却偏偏和苏淮成了朋友。
白书瑶想着那个为了给她搬家,满场跑前跑后的少年人,心下也有点理解苏淮到底在担心什么。
无论是什么样的感情,它产生的基石都不能源自欺骗。尽管起因再怎么迫不得已,再怎么情有可原,但是作为被欺瞒着的一方,路与北完全有理由去收回他曾真挚地付出过的友情。
如果真的相处到最后会撕破脸皮,那不如让一切停留在最美好的年少时光,至少日后回忆起来,这段回忆看上去还是带着青春的色彩,在闪闪发亮的。
但是想起来到底是叫人可惜。
“阿淼……”白书瑶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想要说什么,但是看着苏淮浅笑着的脸,却发现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
她喉咙咽了咽,最后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着他说:“一切都会过去,事情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苏淮点点头:“嗯,我知道。”
我知道。
他低下头,重新将视线放到那个漆黑头像发过来的一串信息,目光扫过,落在了最后一条。
【一路向北:你不在上课真的好无聊,快回来吧,淼淼。】
手指在键盘键上虚虚地悬浮了片刻,敲出一行字,却还是全部又删除了。
他犹豫着,终于什么都没回,将app退出,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
*
苏淮和学校请假请了一整天,教室里,路与北趴在书桌上侧着脸刷题,不时就将手里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来看一眼,只不过无论看了多少次,也没见那绿色的软件再弹出什么新的消息。
“我说苏神一不在你怎么就跟丢了魂似的,”陈玉清起身倒个垃圾的工夫,已经看见路与北心不在焉地摸了三次手机。
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边拿着下节课上要用的资料,边调侃着说道,“我上节课下课的时候就看到你做到这一页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你继续动上几笔,你到底在看什么呢?”
路与北瞥她一眼,皱着眉随口说道:“苏淮从上午到现在,快四个小时没回我消息了。”
“那又怎么了?四个小时而已。”陈玉清不觉得这能有什么,“说不定是飞机上不给用手机。”
路与北头也不抬地反驳:“他坐的是高铁。”
“哦,那说不定就是单纯没看见。”陈玉清耸了耸肩,看着他说,“你不也经常不回消息?我上个星期催你交表,别说四个小时了,十四个小时也没见你回我一声。”
路与北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
陈玉清被看得打了个激灵,正要举手投降,却见路与北忽地站起身:“我去给他打个电话。”
说着,也不顾刚刚响起的预备铃,拿着手机就走了出去。
陈玉清被路与北雷厉风行的动作吓了一跳,看着人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无比唏嘘地摇了摇头。高一的时候她怎么就没看出来,传说中冷硬不吃的校霸竟然还是个隐藏的忠犬。
要是时光倒流她告诉三年前的路与北,有一天他会为了另一个男孩子变成这样,恐怕那会儿的他听了得笑掉大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