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顿了顿,恭声禀告道,“与您所料不差,刺杀的消息传出来后,敬太妃趁着夜色乔装到了裕亲王府中。”
沈恪扬了扬嘴角,“继续跟着,再调两个人到林沛成那边。”
“是。”黑衣人拱了拱手,身形一闪,如一滴墨水化入夜色中,了无痕迹。
苏杳杳惊讶的失了神,裕亲王乃是与先皇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二人感情就如沈恪与当今皇上一般深厚,为人和善且淡泊名利,颇得先皇信任。
昔年先皇行将就木之际,恐沈昀年少,压不住朝堂上那群老狐狸,给了他号令京城戍卫的权利和五十万兵权,全力辅佐沈昀。
这些年他也不负先皇所托,凡事尽心尽力,甚至恐有偏颇至今未娶,他之于皇帝和沈恪,既是叔父,也是良师。
但如今看来,情况怕并非如此,敬太妃与他有私交,林沛成算起来也勉强是他麾下一员,沈恪与皇帝防备着他。
那么就很有可能,上辈子沈珏的上位,他从中出了不少力!可既然沈恪与皇帝早有防备,为什么她上辈子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呢?
“在想什么?”沈恪忽然开口,拉回了苏杳杳的神思。
她的表情看起来很是迷惘,半晌后才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
沈恪转身望向她,“你指的是谁?”
苏杳杳道:“裕亲王。”
沈恪并不打算瞒着她,曼声道:“从我伤了腿,开始做怪梦之后。”
苏杳杳疑惑:“什么梦?”
沈恪却是阖眼吁了口气,“以后再与你细说,今日天晚了,我送你回府。”
有些事,他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若那些梦和温言给他那个镜子里所展示的画面是真实存在过的,那么已经身亡的苏杳杳是如何活过来的,他后来又做了些什么,导致时间回到了现在?
苏杳杳看着他莫测的脸色,想要追问些什么,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后,又咽了回去,点了点头说:“好。”
华灯初上,月上柳梢。红墙绿瓦分辨不清颜色,悉数化为黑漆漆一片。
暗室里,一盏琉璃灯昏黄,金丝楠木桌面上的玛瑙莲台博山炉冒着袅袅暖香,浓郁却不腻人,似莲般清雅,花果般香甜。
敬太妃取下斗篷上的帷帽,斜看了一眼后,淡声道:“这香已经绝迹,难为你还能找到。”
她对面,坐了一位面目儒雅的男子,穿了件秋香色的绣鹤长锦袍,眼角浅浅的沟壑也不掩其年轻时的风华清靡。
他笑了笑,“只要你喜欢便好。”
敬太妃目光闪了闪,眸中染上凄色,伸手倒了盏茶推到他面前,留下一缕飘摇的热气:“当不得裕亲王这般看中。”
“裕亲王……”他呵笑一声,盯着敬太妃手上那枚蓝宝镶嵌的戒指,“你既然还戴着,何必与我如此疏离?”
敬太妃笑了笑,手指捏着戒指转了一圈,自指尖褪下,搁到掌心递过去,“还你。”
“什么意思?”裕亲王蹙眉,捏起来套在食指上。
迎着他打量的视线,敬太妃敛去笑意,“这话该由我来问你才是,你曾许诺过什么,怕是早已忘了。”
裕亲王勾唇一笑,语气凉薄:“我这么做不是很好吗?”
“好?”
“若你是指流言的话,现在人人都在怀疑沈珏,各方势力明里暗里都在盯着,我将他放到别人眼皮子底下,再亲自动手替他斩除障碍,岂不是正好证明,这些事非他所为,也就名声差几日罢了。”
毕竟是经历过宫斗的女人,敬太妃要是不知道这个老狐狸的想法,这么多年就算是白活了,当即就嗤笑一声,“你是帮他还是帮你自己,你我彼此心知肚明。这么多年权利熏陶,你对这至高之位,就没有点别的想法?”
裕亲王眸光暗了下来,沉声问:“你当真这么想?”
“是!”敬太妃毫不犹豫道,“与权利比起来,我算什么,我的珏儿又算什么,不过是你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罢了!”
裕亲王沉默片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忽然低声笑了起来,而后越笑弧度越大,直到朗声,“我便是有了想法又如何,你与皇位本都该是属于我的,当年我没弄死沈珏已是仁至义尽,凭什么现如今还要帮他的儿子去争夺皇位!”
敬太妃眉心一跳,慌忙问道:“你想干什么?”
“你说沈恪要是知道了他的腿残,与沈珏有关,会如何?”裕亲王面上闪过癫狂之色,竟似变了个人,再无半点儒雅,“蚌鹤相争,我坐收渔利,不过你放心,事成之后,我会接你到宫里,让你做皇后,好不好?到时候沈珏也死了,我看谁敢说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