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一口吧,就一口,不要紧的吧?
“小王爷也忒大胆了,光天化日之下敢去伎乐馆。”
头好疼,是不是就快昏倒了?赶快咬一口吧,昏倒就没机会了……
“还好我跑得快,小王爷?小王……啊!”
她蹙着眉狠狠地瞪着我,一手捂着脸,另一手本能地打了我一拳。我往后倒去,就像快乐的棉花一样,带着笑,舒服地飘在云间,没有丝毫痛感。
咬到了……呵呵!
我恍惚看见她慌张地要来扶我,白里透红的脸上,赫然留着我的牙印。我咧嘴,开心地冲她笑起来。
那是我昏倒前,最后的知觉。
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飘着漫天的桃果,弥漫着青草花香,在春风里飞奔的少女温柔地牵着我的手,妖娆的胡姬舞着胡旋,看着我们又笑又跳。然后我睁开眼,看见高大威猛的梁司徒,和他正被我牵着摩挲的大手……
我惊起,一把甩开那只手。因为动作太过突然,且透着嫌弃,我分明看见大司徒眉眼间有些受伤。
“咳咳……”我捂着嘴掩饰尴尬。“这是哪里?”
“回殿下,这是西营大帐。”梁司徒威严道。
“你醒了?”方才立在父亲身后的少女神情关切地走上前来,却在两步之处忽然停住,好像对被我咬的事还心有余悸。
正想编个借口挽回面子,却见她忽然转过身去,“你尿床了!”快步走出大帐之前,她最后留了这句话。
我看着自己的裆部,惊慌失措地差点滚下床来。明明已经过了尿床的年纪啊!
梁司徒负着手,看着我的神情有些复杂。一张威严的脸,愣是透着些同情、和蔼,还有强忍着的笑意。
在一般人家里,身为男子的那些事,是该由谁教导的?父亲?兄长?
事后再看,我千里迢迢跑到西营,别开生面地让陌生的当朝大司徒大将军教导我何为男子精气,“过了这一日便可称为伟丈夫”“是生儿育女之元种”。
当然,若把时间再往后推一推,由岳父教我这些倒好歹是另一种说法,可纵是那样,也不免让人羞愧。幸好后来大司徒常年驻守京外,君臣没再频繁见面。
那日之后,我在宫里惶惶不可终日。在她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做了丢人的事,让我既想去见她又不敢去见她。后十日,父皇不知从何听说,还是知道了我去过伎乐馆之事,勃然大怒。我没有辩解,便被禁闭在荒凉的西宫里思过,只有一个老太监每天给我送饭。一日,忽然宫门大开,父皇急急地走进来,迎着我道:“冤煞我儿!”
原来,是兰璧独自进宫求见父皇,说我当日是为了去西营会她才会让人误会。父皇说:“原以为你中意羊氏女,何时又认识了梁家的女儿?你不辩解,可是为了掩护心上人?”我昏然不知如何应答,只想快些到西营找她。
为什么?她这样牺牲名节只为我不被父皇责骂?
梁府后院的葡萄架下,她一身杏色素罗裙,手执团扇,倚靠着长榻纳凉。
我轻轻走至她跟前,她睁眼看我一眼,波澜不惊道:“你来做什么?”
“为什么要那样做?”
“大热天的带着你跑了那么久,还被咬了一口,结果什么都没改变,我可不甘心。”
“只是这样?”
“不然你以为呢?”
她瞥了我一眼,带笑的眉眼透着狡黠。
我以为,你也中意我,所以要护着我。
“可是未婚女子私会男子,是很坏的名声,再没有好人家的子弟要你了……”
不知为何却莫名有些高兴。
她努了努嘴,神情俏丽,不以为意道:“洛阳城中的纨绔子弟,翻来覆去就那些。嫁谁不是一样?”
我骤然心惊,在遇见她之前,我也觉得,娶谁都是一样的。
“那……不若嫁给我。我们一起,也许会不一样。”
我尽量说得不以为意,语气像“今日天气好热”一样寻常。
她有些惊讶,看了我许久才道:“你为何不同?你不是也如他们一样狎妓寻欢么?”
我在她身边的矮几坐下,一把抢过她的团扇扇了起来。
“我没说自己不同。我是说,我们俩一起,才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