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怪边忙着给手里的肉鸡去毛,边哼声作答道:“还能有什么好话?小姐写时,那好太太就在她身边站住,眼睛想必盯紧了不放,小姐还能写些什么?必是要叫高三爷死了心的好话!”
刘妈妈叹气不已,酒儿听见,担心地问她道:“好妈妈,你经的事多,知道得也多。你说说,这回小姐与高三爷,是不是再无续缘的可能了?”
刘妈妈摇头,不说话,皮氏心中却是一动,只是到底此念头于此时不合时宜,她便也不敢随意开口。
甘儿见无人说话,自家便道:“要依我说,只怕是悬。你们没见那高三爷走时的脸色,没一个身边人敢上去跟他说话,都只看他眼色,那眼里射出光来,好不吓人呢!”
露儿也道:“就是就是!我们在外头听见院里吵闹,跑进去时正听见那位爷在屋里叫嚷,说什么原以为自己不负人,人便必不负自己,谁想到小姐是这样的人?又问那位太太,毕竟小姐为了什么不肯?”
刘妈妈听见就追着问道:“那太太怎么说?”
露儿撅了嘴,回道:“我们也是大约听见,太太只说,小姐不愿跟个没前程的,还说,小姐与她想法一样,男儿到底还该有个正经事业才算得出息,总之是这一类的意思罢了。”
听她这样一说,这小小的厨房里顿时就炸开了锅,一个个七嘴八舌就嚷开了:
“这叫什么屁话?我家小姐是这样的人么?若真这样,当初怎么肯收留三爷?”这是酒儿抢在头里。
“真正以势压人!小姐当时是什么也不要,只冲是三爷就留下人了,我们说句担心将来高家来人寻事的话,小姐听见都毫不在意,只说有事她自家一人担着,如今这位好太太竟有脸说出那种话来,真真是。。”刘妈妈气得话也说不完整了。
“看这太太样儿就知道了,她能有什么真心诚意对咱家小姐?到得这里就冲小姐呆里撒奸,说长道短,回头见了自家儿子,又是一番好戏,那少爷也是傻的,当真就信了她不成?”老怪手下拔得飞快,使得劲太大,连带着鸡皮也一齐被揪破了。
“他凭什么不信?有小姐的亲笔写的书信在手呢!”皮氏轻轻回了一句。
“那也是被逼出来的!”酒儿气呼呼地驳道。
“可高三爷怎知道是不是逼?”皮氏还是轻声,可话里意思,却是坚决的。
见众人听见,没法回话,皆缩口不言,皮氏方才小心翼翼,又道:“其实要我说,还是东家最适合咱家小姐,原本小姐与这高三爷,我看着就不像能成事的。”
刘妈妈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酒儿先是要驳,过后细想想,却叹了口气,觉得这嫂子说得,似乎也是有理。
“你们这许多人,聚在这里闷什么葫芦戏?”正在众人憋屈心烦之际,外头有个人声响起,众人抬头一看,不觉都笑了。
原来是多日不见的孙老太!
“老太太今天倒有空了?这许多日子也不见你,那日新店开张,我只说你必要来了,谁想连个影儿也不见!要不是孙二来说,我们只当你又回乡下去了呢!”刘妈妈见是她来,先就笑出来了。
“吓!好好地镇上不呆,去乡下做什么?这会子天寒地冻的,那里没什么好玩。倒是孙大,前几日将我两个孙儿送来这里,我就陪他们玩了两天,所以也没个工夫出来,两个猴儿如今大了,一个看不住就要生事,我是一点闲也偷不出。这不,好容易两个兔崽子走了,老太婆才能有点子空,赶紧收拾干净就过来了。”说着,孙老太举起手里一个竹篮,又道:
“孙大家碾好的的玉米面,荞麦面,带过来给你们尝个新鲜,别的也没有,知道你们这里齐全,就不献丑了。”
酒儿见了,快快接过手来,回首就冲众人做了个鬼脸,道:“这东西不是容易吃到的,我先接过来再说。”
孙老太听出对方有些揶揄自己,上来搡她一把,笑骂道:“小蹄子骗口张舌的好淡扯!又说我小气不是?”
酒儿跑得飞快,却还小心护着手里的篮子,过后笑着回嘴:“老太太说话没个实据!恁是言不是语,丢块砖瓦儿也要个下落!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这样说了?要这样的话,只有喜子!”
喜子正听二人斗嘴听到有趣,不想酒儿竟将这火引到自己身上,当下就忙不迭地转身,口中急道:“你们对嘴又拿我来顶缸!我躲开你们!”
孙老太笑起来,拿眼张张屋里,这才发现,书玉不在,于是问刘妈妈道:“小姐呢?怎么不见?”
刘妈妈听过打怔,想来想去,没得话回,正当众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时,不经然间,却见书玉缓行独立,娉娉婷婷然出现在厨房门口。
原来刚才在楼上临窗独坐,书玉已看见孙老太进来,只是她心情难以平复,于是到现在才下来见人。
“老太太来了?怎么不叫坐?皮嫂子,倒杯热茶来给老太太暖暖身子吧!外头挺冷的吧?”书玉神情自若,巧笑流波,先将孙老太领去火旁坐下,然后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