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文若这样伏着,彷佛死过去了一般。忽然感觉有人抚上了自己肩头,跟着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少有的温柔:&ldo;怎么了?还在为白间的事伤心?别哭坏了身子。&rdo;说着用力掰起她的头来,脸上却无泪。文若看着他,不知道怎么,鼻子突然酸了起来,所有的顾忌统统都不要管了,她只要痛快哭一场。文若扑进四爷怀里,多年的泪水,一骨脑儿倾泻而出……
四爷抚着她头发,一边柔声安慰:&ldo;好了,好了,我也不是真的要责罚你,只是这府里,不能少了规矩。&rdo;文若却只是哭,四爷托起她的脸,笑着道:&ldo;哭成个花猫了!看来不愧是佟家独生的女儿,如此娇惯,这点儿委屈也受不得么?&rdo;文若听他提到阿玛,不便再哭下去,渐渐的收了泪。四爷便道:&ldo;瞧你也没吃饭吧。不如这会摆了来一起吃。&rdo;文若点点头,便叫传饭,诗儿上来替文若洗了脸,补上妆。瞧四爷坐在旁边淡淡笑着瞧着她。文若瞧着他,道:&ldo;怎么四爷又过来了?&rdo;&ldo;我不许你出院子,便只好自己过来,不如此怎么能见着你呢?&rdo;文若脸一红,道:&ldo;四爷老是取笑若儿。&rdo;
说话间,菜已摆好。两人同至外间坐定,文若早知胤稹是爱素的,诗儿更是伶俐,因此菜色都是拔尖儿的斋菜。文若一见,面带笑意的扫了抱琴一眼,含着嘉许。抱琴性格内向,不若诗儿口齿伶俐。但是心思细密,且做得一手好菜。如今必是她的杰作了。果然四爷一看这些菜,都尝了尝,便道:&ldo;竟比我自己想出来的还合我意。&rdo;文若笑着道:&ldo;能合了四爷的意,是她们的福气呢。&rdo;四爷又问,是谁做的。文若便叫抱琴上来回话。四爷见了,笑着道:&ldo;好丫头!不枉你主子疼你。&rdo;抱琴红了脸不说话,文若便道:&ldo;好便好,是个剧嘴的葫芦呢。&rdo;四爷道:&ldo;不说话的不好么?要都像你这样伶牙俐齿的,还不翻了天去。&rdo;说的满屋子人都笑了。抱琴自退去。
一时饭毕,自有人来收拾下去。四爷在房里踱着步,在书架前停了下来。忽地想起什么,皱了皱眉头,道:&ldo;今儿还有些事。因不放心你,过来看了看,如今也好过去了。&rdo;说着便往门外走,文若赶着叫人送四爷,眼瞅着他人行的远了,方回屋里来。一宿无话。接连两日,四爷也未再过来,听闻是在年氏那安歇了。文若也只作未闻,整日便在房里看看书,练练字。每逢写字时,必将屋内众人赶出,写完的字一律撕掉,不让一人得见。这些日子来,文若一直练着佟佳原来的柳体字,如今已有小成了。
第三日,文若刚梳洗完毕,正要往那拉氏那去请安,四爷跟前的秦顺儿一路小跑着过来,道:&ldo;四爷刚下朝回来,惦记着前次那绿梗米熬的荷叶粥,和那豆腐皮儿的荠菜包子,说让福晋给送过去呢。&rdo;文若听了,笑着对抱琴道:&ldo;瞧,就一顿饭把爷的心可栓住了呢。这还巴巴儿的来要。&rdo;众人都笑起来,抱琴便不好意思,忙忙的赶去厨房做了。
装了食盒,诗儿捧了,便随文若往外书房来。一面又打发人去那拉氏那里告罪说四爷那有事,不来请安了。主仆两个行至书房外,听得里面似有外人声音。文若敲了敲门,听得四爷的声音:&ldo;谁?&rdo;&ldo;是我。&rdo;&ldo;哦。进来吧。&rdo;文若便从诗儿手里接过食盒,推门走了进去。却见屋里还立着另外一个男人,背对自己,正跟四爷低低地商量什么。文若不料有陌生男子,退无处退,藏无处藏。正在尴尬时,却听四爷道:&ldo;亮工不是外人,不必避嫌。&rdo;那男子听说,也转了头来,文若看见他的脸,霎时间空气凝固了,血液凝固了,呼吸停止了!‐‐那张脸,是陈土!文若身子一晃,差点跌倒,&ldo;福晋当心!&rdo;却是那男子拉了她一把。那声音、动作是如此自然。文若不得不怀疑这果是陈土么?心里正乱成一片,却听四爷道:&ldo;发什么呆?&rdo;文若略微清醒过来,定了定神,把食盒放在桌上,一样一样取了出来。听着四爷对那男子道:&ldo;亮工可曾用过早膳?一起吃吧。&rdo;&ldo;亮工?那便是年羹尧了?&rdo;文若在心里思量着,一面不时拿眼睛去瞟,一个不察,竟然和那人目光对上,文若惊奇地发现那人眼光里同样闪过一丝慌乱。
饭毕,忽然闯进来一个人。却是十三,只见他一脸焦急的样子,在四爷耳边说了什么。四爷便道:&ldo;亮工,咱们一起看看去&rdo;说着便往外走。屋子里登时就剩下了文若一个人。文若一面心里想着,一面打量起这间书房。看见案上摆着四爷尚未写完的半篇文字。那字体圆润遒劲,文若这些日子本在练字,一看这字忍不住便提笔临起来。忽地,门开了,进来的却是年羹尧。文若呆住,写字的手停在空中。年羹尧道:&ldo;四爷忘了件东西,我回来拿。&rdo;说着便往文若这边走来。看她正在写字,笑着说:&ldo;福晋在写些什么呢?&rdo;文若看着他,看不穿他眼里到底是什么表情,心里暗想:真是回来拿东西么?一面笑着道:&ldo;以前去庙里上香时,不知道哪里听来一首词儿,倒是极好。&rdo;一面铺了张纸,提笔写道:
&ldo;北国风光,
千里冰封,
万里雪飘……&rdo;
正是毛主席的《沁园春●雪》。昔日正是陈土最喜爱的诗词。一面写,一面看他表情。上厥写完时,年羹尧忽地夺了文若的笔,提笔在下续道:
&ldo;江山如此多娇,
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rdo;
文若惊讶地看着,一时间两人俱已明了,心里五味杂陈。两人定定看着,彼此谁也说不出话来。半晌,年羹尧开口道:&ldo;这里……我不能久呆了,你也……&rdo;,抬了抬头,盯着文若的眼睛,道:&ldo;保重!&rdo;说完推了门出去。文若呆在那里,看着纸上的字迹,渐渐模糊……
第四章
文若自那日在书房见了年羹尧,心里反而平静下来,细细思量,自己原本对害他坠楼心存愧疚,虽说他薄情,但罪不及此,更何况在现代那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有什么感情是干净的呢?便是如今这妻妾成群的王府里,又何尝有真的爱情存在了?如今虽然他也穿越来此,总比死了好。原本纠葛在心里的爱与恨,彷佛一瞬间离了几个世纪那么远‐‐是的,那原本就是几个世纪后的爱恋。文若抿了口茶,心里少有的恬淡舒适,去了压在胸口的那块大石,心境确实好了许多。连见着李氏、耿氏等,也是打心眼里笑出来。
铺开了纸,正准备练字。这些日子来,她的字已经与原来的佟佳相差无几了,因此也不再避人。抱琴进来回道:&ldo;老爷打发了宋嬷嬷来瞧格格呢。&rdo;文若听说,心里一暖,丢了笔就往外间来,嬷嬷一见文若,忙上来见了礼,眯着眼睛瞧着文若道:&ldo;格格如今越发出息了,比得上仙女儿了。&rdo;文若看见是宋嬷嬷,这嬷嬷是文若小时候的奶娘,在府里也从不拿她当奴才看的,便携了她手道:&ldo;不论打发谁来就好了,怎么劳了您来呢?快来屋里坐着。&rdo;一面又吩咐丫头们给宋妈妈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