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钧澜再次拿起一枚黑子,若有所思道,“据我所知,你们此前的联系仅限于书院。楚晋是‘魄’,懂得如何伪装自己,你根本不了解他。”
沈孟枝置若罔闻,垂眸不语。
魏钧澜继续道:“你就没有想过,自己被他骗了吗?”
又是一轮对棋,黑白各占一方,胜负难分。
依然没有听见沈孟枝的回应,他无奈地笑了笑:“孟枝,我看着你长大,我是不会害你的。”
沈孟枝终于抬起头,分神看了他一眼。
“不要叫我的名字。”
他冷淡道。
“沈公子。”
魏钧澜从善如流地换了一个称呼,依然没有生气,像是在纵容一个令人操心的小辈,“有些事情,如今不说,此后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知道,你记恨我算计了你,但这些算计,只是为了让你离开不适合你的人。”
沈孟枝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丝毫情绪:“不适合?”
“你付之真心的人,真的值得吗?”
魏钧澜缓缓道,“你对你父亲的死,就没有过疑虑吗?”
白子落在了棋盘上,有少许歪斜。
沈孟枝的手有片刻的凝滞。
魏钧澜盯着那枚落歪了的白子,轻声道:“沈恪,沈太尉,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到最后连完整的尸首都没有留下。”
“究竟有谁能杀得了他?”
棋子错杂,黑白相间,令人眼花缭乱。
沈孟枝胸口微微起伏,眼神定格在自己方才落下的白子上。
他落错了。
咔哒一声,剑匣被打开。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见了被安放在匣内,完好无损的寒光剑。
“这柄剑,理应物归原主。”
魏钧澜将剑匣推到他身侧,“毕竟是你父亲的东西。”
“它是燕秦之战时,在胥方城的一位将领手中发现的,他是你父亲的副将。”
沈孟枝骤然抬起眼,面色煞白地盯住了他。
燕陵太尉沈恪的死,一直是个谜。
无人知道他是因何而死,被谁所杀,也无人知道他死在哪里。
“所有人都以为楚晋杀死的是胥方的守将,”魏钧澜道,“其实胥方守将早就临阵而逃了。他杀的,是你的父亲,沈恪。”
手边棋盅猝然被打翻在地,数不清的白子滚落,发出突兀刺耳的响动。
“你父亲死后,被他扔下城墙,后来清理城中尸首时,被扔进了乱葬岗,从此再无下落。”
“燕陵的太尉,沈家难得的良将,”魏钧澜叹息,“下场却是这般。”
良将,良将……
他的父亲,为燕陵征战一生的下场,就是这般。
牙关被死死咬住,口腔里漫开血腥味。
沈孟枝弯下腰,紧攥住心口的衣料,如同窒息一般,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他踉跄着想要起身,却不受控制地跌落在地,正正跪倒在寒光剑旁。
多年过去,剑身依旧光洁如新,只有剑锋旁,有一处不易察觉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