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登带他去过迪士尼?给他买过棉花糖?
是吗?
李维斯在黑暗中抹了抹自己的额头,完全无法确定这回忆是真的,还是他潜意识中因为渴望父爱而产生的幻觉。曾经有一阵子他非常渴望年长男性的关怀,羡慕那些可以和父亲周末打棒球的男孩,那段时间他曾很多次梦到伊登带他去爬山,带他去游泳,带他出席学校的嘉年华……
但似乎从没梦到过他们一起去迪士尼。
李维斯怔怔思索着,莫名又想起一些零碎的梦境——涌流的波涛、三轭帆船、拥挤的难民……似乎自从回到美国,确定地说是自从受到警方的迫害以后,他的大脑就开始随机地产生一些无法解释的画面。
那些画面既真实又虚假,让他混乱,让他迷惘。
但有那么一刹那,又给他一种“正在接近某些真相”的错觉。
李维斯在漆黑的禁闭室中呆呆坐着,良久良久才恍然悟到自己正在坐牢,正在被关禁闭,于是狠狠掐了一把自己肿胀的脚踝,继续之前的固定格式回忆。
思考是抵抗孤独最有效的武器,但同时也可能是让人无意间滑向崩溃的捷径,因为过度沉迷于精神世界很容易让人产生幻觉,分不清现实与虚空。李维斯牢记宗铭的警告,每回忆完一年的时间,就在狭窄的禁闭室里做一组力量训练,让身体产生极度的疲惫感,从而将自己从意识的淤泥中拉出来。
空间所限,他只能做一些类似卷腹、俄罗斯转体的动作,这种时候就十分后悔当初为什么没学瑜伽,或者学点儿道家打坐什么的也好啊。
其实还有一个最能让人放松并感受到肉|体存在感的活动,那就是自|慰,撸一把能让一个男人最大限度体会到身体的奥妙,但李维斯轻易不敢使用这项必杀技,因为他刚刚经过四天饥寒交迫缺乏睡眠的生活,实在不敢浪费自己有限的体力。
万一霍克也是饿饭爱好者呢?
为了弥补这一缺憾,他只能在锻炼和思考的间隙回忆一下自己没羞没臊的新婚生活。
话说回来,他们俩那时候真是淫|荡啊……
值得庆幸,当他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饥饿时,禁闭室的门响了,门上的小格子被打开,一束暗淡的光线投进来,接着有人从外面给他递进来一个热狗、一**冷水。
离他被关进来应该有十个小时左右了,李维斯下意识地往那束光线扑过去,带着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渴望。然而不过一秒钟光线便消失了,小格子关闭,狱警的脚步姗然离去,四周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短暂的光明尽管极为微弱,但却让黑暗显得那么残忍,那么恐怖,李维斯背靠着门剧烈呼吸,听到自己吞咽唾液的声音,眼睫眨动的声音……他摸索到热狗慢慢地咬着,连牙齿咬破肠衣的声音都像炸雷一样清晰。
才十个小时而已,接下来还长着呢。
李维斯不断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让自己绝望。
他抓着自己的脚踝,轻轻摩挲麦穗纹身的位置,那是宗铭亲手帮他纹的,还答应他如果将来洗不掉,自己就陪他在同样的位置纹一个一模一样的。
是的,他不孤独,虽然他身在地狱,但umbra所有人都陪着他。
他们都和他在一起。
李维斯在内心从一默数到十,调整呼吸,继续之前的固定格式回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7章 S6
167;
极端的封闭并没有带来极端的麻木; 相反的,人的感官却变得异常敏锐。。しw0。
五感仿佛脱离了身体; 李维斯蜷缩在黑暗里; 能听见自己心脏瓣膜的颤动、毛孔的翕张; 能听到排水管的水流声,甚至能听见核反应堆低沉的轰鸣。
他闭着眼睛看见无数蝙蝠倒挂在眼帘上,睁开眼却看到黑暗中蹲据着素不相识的幽灵——一个没有脸的女人注视着他,心口的大洞鲜血涌流。
回忆到第几年了?
哦; 对,是去年,他刚刚回忆到他的二十二岁; 他认识了宗铭; 知道了吴曼颐的故事。
所以他才看见了吴曼颐。
灵魂是真实存在的吗?世上有鬼吗?人死后还会在另一个空间看着这个世界吗?
他觉得这些问题荒谬极了; 但却忍不住相信它们的答案全都是肯定的,因为他无法克服二十三年来笃信的常识; 控制不住地依赖着自己的视觉和听觉来认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