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被孟聚点到了名,吴长史的脸色顿时煞白。他都后悔死了,刚才那么多嘴跳出来扮忠义干什么呢?现在可是被孟聚惦记上了。
说,还是不说呢?
在这么多同僚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若是出卖了长孙都督,那日后只怕是永无宁日,这官也没法当下去了。
自己咬死不说的话——孟聚这厮也未必真那么大胆,敢对自己如何吧?倘若能熬过这关的话,那自己还能博个坚贞不屈的美名,今后传出一段“书生吴文辉忠义折服野蛮镇督”的佳话来,让六镇边军的大佬们听到了,自己飞黄腾达那是不在话下了。
主意拿定,吴长史顿时壮了胆子。他大声嚷道:“孟镇督,你休要小觑了人!我吴文辉堂堂二榜进士,朝廷命官!我对朝廷尽忠,对朋友尽义,绝非卖友之人!有种的,你杀了我罢!”
官员们顿时纷纷赞叹,都说吴长史当真好义气,没丢了大魏朝官员的脸面,实乃文人风骨吾辈楷模。
孟聚笑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他说:“吴长史当真好义气。来人,送这位好义气的吴长史上路吧,让他为朝廷尽忠吧。”
几名陵卫兵顿时扑上,他们如狼似虎地将吴长史就地按倒,逼着他跪了下来,一个拿着鬼头刀的黑衣陵卫军官快步走过来,脸寒似水,浑身煞气。
看着这架势,吴文辉顿觉不妙:怎么回事,这事好像跟书上写得不一样?姓孟的不但没被“折服”,看着还好像要动真格了!
没等行刑的军官走近来,他顿时杀猪般嚎叫起来:“我说,孟镇督饶命!孟镇督饶命啊!长孙寿跑了,长孙寿从围墙那狗洞里跑出去了!”
吴文辉惨叫连连,东陵卫军官们嘿嘿嬉笑着,被俘的都督府官员们沮丧得如丧考妣,头低得都抬不起来。大家也不知道是该鄙夷吴长史还是那个钻狗洞逃跑的长孙寿。吴文辉每喊一声求饶,就等于往他们脸上打了一记耳光,都督府的脸面都挨这两个家伙丢尽了!
孟聚眉头一蹙。与旁人不同,他对长孙寿的忌惮更深了。这家伙还真是个人物啊,得势时嚣张,眼看形势不妙,堂堂一省都督,逃命时连钻狗洞都不怕——这样能屈能伸的人物,那是做枭雄的大好料子。
孟聚还怕吴文辉所说不实,他把官员们分开问了一通,回答都是差不多,凌晨三时许,接到东陵卫军队出动的消息,长孙寿召集了都督府的文物官员,下令组织防卫。那时大家都很惊惶,混乱中,也不知道长孙寿什么时候跑了。
东陵卫过来时,后续的部队已封锁了靠近都督府的几条街,孟聚知道长孙寿走不远的——就算他能混出去也没用,各处城门都被守备旅守得死死的,他出不了城。
“长孙寿应该还藏在都督府里!给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搜查令一下,各路参战兵马顿时欢呼雷动。攻入了都督府之后,看着里面华贵珍惜的园林和各处建筑,陵卫兵们早就谗得垂涎三尺了,只是限于军令不敢乱来。孟镇督搜查令一下,各路兵马顿时放开了手脚,士兵们欢呼一声,潮水般涌入了都督府各处豪华的府邸里,到处都传来了士兵们的欢呼、女子的惊呼和男人的哀求声。
官员们顿时脸色大变。他们很多人都把家安在都督府里,孟聚纵兵大掠,他们都担心起家眷来,但吴文辉的前车之鉴在那里,孟聚阴沉着脸站在那,凶悍得活像一敦煞神,谁敢惹祸上身向他出声求情?
倒是东陵卫里有人看不过去出来说话了。吕六楼站出一步,低声说:“镇督,兵需束不可纵。兵一旦放野了性子,以后就不好带了。”
“知道了,六楼。你带人去守住都督府的藩库,莫要让人抢了那里。”
深沉的夜色中,无数的火把在烈烈地飞舞着,东陵卫士兵黑色的身影覆盖了都督府的每一个角落,在典雅华贵的都督府建筑间,到处都是踢门的破碎声和凶恶的喝叱声。不时有男男女女被从躲藏的房间里被赶了出来,哀求声和哭喊声响彻一片,劈里啪啦的家具破碎声不断响起。
听着远处传来的这一片喧嚣,官员们脸色惨白,身子颤抖得跟风中的叶子一般。他们并不单是在为自己的家人和财产担忧,他们更为自己的性命忧虑。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把哀求的目光投向了孟聚身上。
孟聚伫立在原地,对远处传来的那一片喧嚣恍若不闻。
其实,孟聚也不想带一支土匪军——没吃过猪肉起码也看过猪跑路,后世那些秋毫无犯的王师他也在史书上见过,但这种事,说来容易做来难啊!
倘若自己是一员普通的朝廷武将,那他可以用朝廷的大义和纪律来约束部下们;
倘若孟聚已经决定扯旗反朝廷了,那他也可以用打天下后享富贵或者驱逐鞑虏恢复华族的伟大理想来忽悠部下们卖命;
但现在,孟聚的地位十分尴尬,自己还是朝廷的官员,不敢名正言顺地扯旗造反,却要领着部下们去干一些出格事,没办法,现在的他只能挥舞起金钱的大棒,以利动之了。不然的话,攻打都督府这么大的事都不给部下们一些好处,下次谁还肯为自己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