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昌九年六月十九日凌晨四时,东陵卫的进攻兵马彻底攻克了东平都督府。
最后一批负隅顽抗的都督府卫兵和官员躲进了都督府内坚固的堡垒里,王北星气急败坏地想组织敢死队,还是孟聚提醒了他:“急什么,用火攻,烧死这帮兔崽子!”
王北星于是下令部下们准备放火。搞笑的一幕出现了,当看到东陵卫把柴堆得高高的,又在柴堆上面浇油,堡垒里起了一阵骚动,官员们纷纷叫喊出声:“不要放火,我们投降!”
“想活命的,滚出来!”
过了一阵,堡垒的门打开了。最新出来投降的是士兵,他们没拿兵器,空着手出来了。老兵油子们小心翼翼地望着周围杀气腾腾的东陵卫士兵,心中恐惧面子上却要装着漫不在乎的样子,嘴上还端着架子:“东陵卫的大爷们,别动手!咱们出来了,咱们认栽!大家都是吃朝廷饭的,有啥不好说?上官们神仙打架,咱丘八们犯不着为他们送命不是?嘿嘿,咱说——唉,兄弟,不用搜了吧,咱真的没兵器!我说,兄弟,不用绑绳子了吧?怪丢人的,多不好意思啊!大爷们别动粗啊,我让你绑还不成吗?”
看着这些兵油子们的嘴皮利索,即使是满怀悲愤的孟聚也不禁展颜一笑,但旋即,他的脸色严峻起来了:继士兵们之后,困守在堡垒里的官员们也出来了。
与丢下兵器的士兵相反,文官们出来时个个都是携带兵器的,他们很不协调地手持祖传的长剑,眼中流露出了坚贞不屈的眼神,仿佛个个都是威武不屈的朝廷赤子。
看着文官们,东陵卫的军官都露出了鄙夷的目光——看文官们拿剑的姿势,他们连鸡都杀不死。
军官们倒不鄙夷对方投降,打不过就认输,这没啥丢人的。大家都是官场中人,在同一个城市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没交情也个个混得面熟,这个是滥赌的吴长史,那个是爱逛青楼的曹参军,还有赖账不还的胡司马、贪污公款的刘司马、勒索受贿的许典史、胆小如鼠的张同知,大家谁还不知道谁啊!
又不是魔族打来了,你们这帮家伙装出这副摸样哄谁呢——不过话说回来了,倘若魔族真打来了,这帮家伙估计就直接跪下了,倒也用不着装了。
孟聚望他们几眼,在官员们中间,他没找到长孙寿。
“堡垒里面还有没有人?”
“启禀镇督大人,卑职查过了,里面没人了。”
孟聚一惊,这次攻打都督府,闹了这么大声势,倘若还是抓不到长孙寿,那自己怎么下得了台!他让部下把被俘的几个都督府官员叫过来,问他们长孙都督去了哪。
官员们被抓过来时,都很愤怒——或者说,他们竭力显得很愤怒的样子。
作为在场地位最高的都督府官员,吴长史生气地朝孟聚吼道:“孟镇督,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半夜里带兵擅自攻打都督府,大魏朝没王法了吗!难道,你打算造反不成?”
孟聚说:“对,我就是反了。吴长史,你要怎样?”
“你你你,你当真大逆不道!”
吴长史其实倒不是真以为孟聚造反了,他只是拿大帽子来压压孟聚,顺便在同僚们前显示一下自己的忠义之心罢了,但被孟聚这样一句话堵了回来,他对着孟聚“你你你”个半天却不敢说什么,脸上隐隐现出了惧色。
官员们面面相觑,本来有人也想跟着顺带着表演一番忠义秀的,但看着孟聚脸寒似水杀气腾腾的样子,大家都是心中打颤,不敢做声。
陵卫与边军的矛盾由来已久,冲突历来有之。东陵卫攻打都督府,说大了是谋逆,说小了也就是一场规模大点的群殴罢了,这种事又不是没有过先例,当年申屠绝的部下也攻打过靖安陵署的。这种事最后怎么收场,孟聚这出头鸟是死是活,那是边军和东陵卫的大佬定的,跟自己这些小虾米们无关。但现在要是把这位孟镇督惹火了,真的逼反了他,那眼下自己几个就是祭旗的最好人选,那岂不是冤枉!
有人怯生生地说:“孟大人,冤有头债有主,您跟长孙都督有过节,这可不关我们的事。”
众人纷纷附和:“是啊,孟镇督,您可不要搞错了对头啊,咱们可没得罪过您老人家啊!”
孟聚冷冷说:“我找长孙寿,确实与诸位无关。但谁要是隐瞒包庇他,那我也不在乎杀多几个——说吧,长孙寿去了哪?说出来的,可以活命。”
孟聚杀气腾腾,场面安静得象坟墓一般,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在响着,官员们脸色苍白,但谁都没说话。
“吴长史,你来说吧:长孙都督跑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