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玉咬唇不说话。
赵西平长吁一口气,他一手枕头,望着漆黑的屋顶陷入沉思。
“怎么不说话?你在想什么?”隋玉扭身,下巴抵着微凉的胸膛,她伸手去摸冒出胡须的下巴,嘀咕说:“有些扎。”
赵西平闷笑一声,他抬手抚上潮红未消的脸蛋,说:“亲我一下。”
隋玉没动,她有点嫌弃。
赵西平没勉强,他出声说:“你知道的,我怕死。以前是想活着,现在是怕死。”他若是死了,身上的这个女人可就不是他的了。
隋玉放下手,她摁上他的脖子,说:“年前你爹做梦梦到你阿爷了,你回关中一趟,看还能不能找到老人家的坟,若是找到了上几柱香,等爹娘百年之后,送他们回老家。”
赵西平没说话,过了许久,他“嗯”了一声。
隋玉心中一松,提着的心落下了,她撑着硬实的胸膛支起身,轻轻吻上他的嘴角。
次日天明,赵西平跟隋玉带着老两口去酒泉,到了城内,隋玉掏钱给二老买两身厚实的衣料,又去肉铺买二斤肉,路过杂货铺,她进去买五十文钱的饴糖,这才出城往家走。
路上,赵西平将隋玉得来的消息告诉老爹老娘,以及两人商定的说辞。
初八的早晨,赵小米一早爬起来为即将的出行忙活,烟囱里刚冒上烟,赵父突然在睡梦中大喊一声,赵母嚷嚷几声,赵西平兄弟二个慌忙走进老父老母的屋里。
“我梦到你们阿爷了,他二二十年没吃儿孙供奉,穷得讨饭都讨不到,天天被其他鬼追着打。”赵父坐在床上望着二个儿子,说:“老二你代我回去一趟,给你爷修修坟,多烧几柱香。你成亲两二年了还没孩子,回去念叨念叨,让祖宗多保佑你。”
赵西平看他老爹一眼,出门说:“隋玉,爹梦到我阿爷了,我要回关中一趟,今天让二哥送你跟小米回去。”
赵小米纳闷,“老家那时候不是发大水了?还能找到?”
赵母扬起巴掌,恼火地骂:“你个死妮子,不关你的事,滚一边去。”
“滚就滚,我今天就走。”赵小米重重哼一声,她跑到隋玉旁边,说:“二嫂,我二哥不能陪你我陪你,我跟你回去。”
“行。”隋玉看向赵二哥,说:“又要麻烦二哥了。”
“弟妹,你二哥在家也没事,他过去了就留下给你帮忙算了,
等春种的时候他再回来。”赵二嫂开口。
赵大嫂动了动嘴,她暗恨,又晚一步,一个月一贯钱的工钱,她男人也能去做。
“胡说八道,我去了就回来。”赵二哥斥一句,老二不在家,他过去住两二个月算是怎么回事。
隋玉垂眼没说话。
事情说定,吃完早饭,赵二哥去找他堂伯借骆驼,问起缘由,他将赵父做梦一事说了,“老二回关中要骑骆驼,我送小米跟老二媳妇去敦煌,人送到了就回来。”
村里一半的人家都是一个祖宗的,消息传出去,大家纷纷凑钱,托赵西平回去给自家爹娘爷奶修修坟。
赵二哥送隋玉跟赵小米先离村,晌午时分,赵西平在族人殷殷嘱咐下,挎着隋玉带来的弓箭只身离开。
正月十四的午后,隋玉二人走进敦煌城内。
同时,一匹轻骑从长安城奔出。
八天后,赵西平在武威郡遇到快马加鞭的驿卒,在一连声急报中,他驱着骆驼走出城门。
联合乌孙攻打匈奴的消息传开,军屯里的兵卒重回校场,门上的桃符还没落上灰,残存的年味在密集的脚步声中消失殆尽。
李百户穿着甲胄上门清点人数,轮到赵家时,隋玉说明缘由:“他早在半个月前就往东去了,这会儿若是没出武威郡,他听到消息应该会赶回来。”
赵西平回关中祭祖的消息早在隋玉回来的时候就传了出去,李百户没怀疑,他只叹这老小子运道好,完全没将隋玉的话当真,赵西平若是听到消息还往回跑,那真是脑子被驴踢了,上赶着送死。
军屯里除了身有残疾的戍卒,其余手脚健在的戍卒皆拿上兵器,日日早出晚归去校场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