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我也认识了尼诺的朋友布鲁诺·索卡沃,一个个子有点儿矮的男生,大约二十岁,额头很窄,头发鬈曲,发色很黑,长相还可以,只是脸上有些坑坑洼洼,可能是之前长了很多青春痘。
他们送我回家,我们沿着黄昏酒红色的海滩一直走。一路上,尼诺不再拉着我的手,尽管布鲁诺一直尽量让我们单独在一起:他要么走在前面,要么走在后面,就好像不愿意打扰我们。索卡沃一直都没有对我说话,我也没有主动和他搭讪,他的羞怯让我也变得羞怯了。但当我们分开的时候,在房子下面,是他而不是尼诺忽然问我:“我们明天还能见面吗?”尼诺打听了我们游泳晒太阳的地方,要求我说得具体一些,我告诉他了。
“你们是早上去,还是下午去?”
“早上和下午都会去,莉娜要尽量下海游泳。”
他说他们一定会来找我们。
我一口气爬上了楼,非常幸福,但我刚一到家里,皮诺奇娅就开始取笑我。
“妈妈,”吃晚饭的时候,她对农齐亚说,“莱农和诗人的儿子谈朋友,那小伙子留着长头发,很瘦很干,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
“不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的,我们看见你们手拉手。”
农齐亚不觉得这是玩笑话,就很严肃、很认真地打听起来,这是她的特点。
“萨拉托雷的儿子做什么呢?”
“他是大学生。”
“噢,假如你们相爱,那你们得等等。”
“没有什么可等的,农齐亚太太,我们只是朋友。”
“但我们就这么说吧,假如你们订婚了,他应该首先完成学业,然后找一个适合他的职业,他找到工作了,你们就可以结婚了。”
这时候,莉拉打趣了一句:
“她说你要等得长绿毛。”
农齐亚说了她一句:“你不应该这样和莱农说话。”为了安慰我,她说她是二十一岁时和费尔南多结婚的,二十三岁才有了里诺。然后她并无恶意,只是为了说明事实,她对着女儿说,“莉拉,你结婚有些太早了。”莉拉听到了这句话一下子就火了,她跑到房间里把自己关了起来。皮诺奇娅晚上想和她睡一个房间,就去敲她的门。她大声让皮诺奇娅别烦她!“你有自己的房间!”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能告诉她们尼诺和布鲁诺答应说来沙滩上找我们?我没有说。我想,假如他们来了那就好,假如他们不来,为什么要告诉她们呢。农齐亚非常耐心地让儿媳妇睡在自己的房间,再三请求她不要太把莉拉生气时说的话放在心上。
过了整整一个晚上,莉拉都没有平息下来,星期一早上她醒来的时候比晚上睡觉时心情更糟。“这是因为她丈夫不在跟前。”农齐亚解释说,但我和皮诺奇娅都不相信这一点。我很快发现莉拉尤其在针对我。在去海滩的路上,她让我拿着她的包,我们到了海滩上,她让我回了两次家,第一次是让我去帮她拿一条纱巾,第二次因为她需要指甲剪。我想抗议,当时她简直要脱口而出,说她是给我钱的。她当时没有说,但意思已经明了了,那就像一个人举起手来要扇你耳光,但后来没扇。
那是非常炎热的一天,我们一直待在水里。莉拉一直在练习如何在水里漂起来,她让我站在她旁边,在她需要的时候随时帮助她。她还是充满恶意,经常指责我,说她犯傻才相信我。我自己也不会游泳,我怎么会教她游泳呢。她怀念起萨拉托雷来,说他教游泳教得好,她让我向她保证,第二天我们去玛隆蒂海滩上找他们。但在说这些话的同时,她不停地尝试,进步很快。她能很快记住每个动作,因为她有那种能力——她很快学会了修鞋,非常灵巧地切割香肠奶酪,在秤上耍手腕。她生来如此,我觉得,只要让她看到金匠使凿子的动作,她就能学会做金饰,之后手艺会比师傅还要好。事实就是如此,她现在在水里已经不再挣扎了,她把每个动作都控制得很好,她就好像在大海上画下了自己的身体:腿和胳膊在不慌不忙地拍水,很修长很苗条,不像尼诺那样会扬起水花,也不像尼诺的父亲那样动作粗鲁。
“我这样可以吧?”
“很好。”
我说的是实话,在短短几个小时里,她已经游得比我好了,更别说皮诺奇娅了,莉拉已经开始嘲笑我们的笨拙了。
她那种仗势欺人的架式,在下午的尼诺和布鲁诺出现时忽然就消失了。尼诺个子很高,布鲁诺只到他肩膀那里,他们出现在沙滩上时,正好吹来了一阵凉风,让人不想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