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犯,从上到下十几个’,我一时好奇,就买了一份。我本来想看看长蒲那窝贪污犯都有谁,谁知头一个就是我爹!”
尚哲义察言观色,想看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但是他失败了,熊之余脸上的笑很自然,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尚哲义心里很不安,他想安慰一下熊之余:“你别听他们乱嚷嚷,我刚从长蒲回来,我知道没你爹什么事。”
他从熊之余手上接过报纸,将登在二版头条的关于他父亲的消息读了一遍,读毕松了口气“这上面并没有说你爹是贪污犯呀!这上面只是说,你爹手底下发现了一个贪污集团,你爹引咎辞职。你爹是自动辞职的,并不是被免职的。”
“这些都是官样文章,谁不知道。”
报纸上说,长蒲市委书记熊天正引咎辞职,被有关部门安排至长蒲市政府下属政策研究室担任调研员。尚哲义指着这几行文字说:“你爹仍旧被安排到市政府政策研究室担任调研员,这证明你爹没有问题。如果你爹有问题,就不可能被安排到市政府政策研究室任调研员。”
“他是有问题的。他的问题不在贪污。我爹不会贪污,这点我是有把握的。我给他当了三十多年儿子,我爹是个什么脾气德行,我是知道的。他绝对不可能贪污受贿。”熊之余平静地说,“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问题。十多个贪污犯里,有九个是经他一手提拔的,怎么能说他没有问题呢?他的问题甚至比那些人更大。他完全应该跟那些人一起被抓起来去坐牢;之所以没有抓他,是因为我们的法制不完善,而不是他无罪。”
尚哲义听着熊之余侃侃而谈,好像他在谈论的不是他爹,而是别的什么人,不禁目瞪口呆。熊之余的反应与他预期的完全背道而驰。他在长蒲守在他父亲病床边的时候和来瓜州坐在飞机上的时候,考虑的就一直是这个问题。
他不禁为自己竟花费了那么多心思来考虑对熊之余的说词以及设计了那么多套方案来防备熊之余的自杀而感到可笑。不过,他仍旧有些担心熊之余的反应只是假象。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仔细探察着熊之余的一举一动,觉得熊之余不像是在演戏。
尚哲义用一种半认真半开玩笑的口吻道:“你爹倒了霉,你即使不难过,也不应该像这样兴高采烈,好像在街上拣到了米票子似的。”
“嘁,拣到了米票子哪有这样高兴?你不知道,我一直生活在我父亲的阴影之下,多少年来,别人只知道有熊天正,哪知道有我熊之余。我这个名字,一直只在户口本上才有用,走到外面,别人只知道我是长蒲市委书记熊天正的儿子。你没有亲自体会,不知道失却自我是一种怎样的痛苦。这件事对我来说绝对是件好事,对我来说是一个解脱。而且我觉得对我爹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像他这样子下去,早晚要犯更大错误的。要是哪天他一不留神,提拔起一个更大的贪污犯来,那麻烦就更大了,保不齐到时候真的要去坐牢。像现在这样,仅仅是免去一个市委书记,对他来说,真是运气!”
“听你说话,好像是在说梦话似的,也不知是真的假的?”尚哲义笑道。
“真的假的,我也不好说。但是,你是知道我为什么到瓜州来的。我爹在长蒲当着市委书记,我要办公司,要发财,留在长蒲岂不是更好?机会岂不是更多?我为什么偏偏要自讨苦吃,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要是在长蒲,小小一个丁铁一算什么,我一个手指头就能把他摁扁了,我何必要跑到这里来受他的鸟气!”
尚哲义一想也真是这样,不由暗暗点了点头。
“你跟郭老板的事怎样了?”他笑问道。
“哪个郭老板?”熊之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还有哪个郭老板?郭兰郭老板哪。”
“哦,她呀……”熊之余的脸色立刻黯淡下来,显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她不愿意跟她那位炒货店老板离婚?”
“你连这都知道?”
“我都是听何舍之说的。”
“那个王八蛋,嘴巴跟生了蛆似的。”熊之余骂了一句,摇了摇头,“不是她不愿意离,是那家伙不愿意离。为了这个事,那家伙还揍了她一顿。我去找那家伙,又找不到,不知他住哪里。问她,她又不肯说。我在她家楼底下守了小半个月,也没守着那家伙。”
他不停地唉声叹气。
“你守着了那家伙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你还能揍他不成?你不要忘了,人家可是郭兰郭老板的丈夫。”
“是她的丈夫又怎么样呢?”熊之余翻起白眼,没好气地道。
“你不要生气。我只是好心地提醒你一句。”尚哲义苦笑了一下,“按法律规定,夫妻双方只要分居三年以上,法院就可以判离婚的,那家伙坐了五年多牢房,早够离婚条件了。是不是郭兰态度不够坚决?”
“她的态度是够坚决的。只不过她的户口还在河南,她要跟那家伙离婚,就必须回河南当地离。那家伙在瓜州虽没有什么本事,听说在他们当地本事却大得很。郭兰不敢跟他回去,一是怕回去了,可能连自己都脱不了身;二来,这是最主要的,她怕回去了,那家伙将她的闺女抢走。”
“这确是一个麻烦问题,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呢?”尚哲义满怀同情地问道。
“先拖着呗。以后看情形再说。”熊之余一副心灰意懒的样子。他显然不愿继续这个话题,问尚哲义:“哎,你到长蒲钢厂去过了吗?他们什么意思?他们为什么不按时给咱们发货?”
这回轮到尚哲义烦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