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若在,也是九十高龄了吧?到时候白发人送黑发人,还不痛彻心扉?”赫舍里叹了一声:“二叔,我对江南的战事也是一知半解,平时都是通过哥哥的家书揣测一二,今日您来了。能不能给我说说,究竟如何了?”
“哎,你不知道才好,知道了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这些事情,就交给外面的大臣们解决吧。你只需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四个孩子,安安心心做好皇后就行了。”索额图扯出笑容安慰道。
“朝廷陷入内忧外患,我这皇后坐在这里也是如坐针毡。二叔即便不愿相告我也能从皇上的只言片语里推敲出蛛丝马迹来。”赫舍里从连璧手里端过茶碗喝了一口,示意她带着宫人们都退下。
“二叔有所不知,昨日皇上就在这乾清宫里批了****的折子,我就在边上看着。皇上面临的困难,我这个做皇后的,焉能不知道。眼下最大的问题,是军饷吧?”赫舍里一语中的。
索额图不能不点头:“小时候你就聪明得不像同龄孩子,如今更是了不得了。”“这也没什么。内廷这些年一直都在节衣缩食,且一年比一年更甚,但是打仗的消耗,靠少吃几顿饭,少做几件新衣裳哪里能补得过来呢?”赫舍里心中跟明镜似的。
“可不是么,我向皇上进言增加赋税,却被你大姑父反对,被皇上驳回了。可眼下,除了这个办法,上哪儿去弄钱来堵这个窟窿呢?”说起军饷,索额图满腹委屈。
“加赋是不可能的,现在的局面,朝廷已经担不起哪怕一点点舆论压力了。”赫舍里赞同佟国维的判断。“这些大道理我也知道,可是这些大道理不能拯救如今的危局。”
赫舍里轻叹道:“二叔,老百姓在这个时候,已经无法拯救我们了。能拯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你以为,去年的年礼我为什么要送那些个琉璃如意?那可不是白送的。”
“不是做二叔的泼你冷水,你想要那些个守财奴掏银子,根本没可能。”索额图一猜到赫舍里的想法。立刻泼冷水了。
“二叔,他们是唯一能够在短时间内拿出大量银钱和兵丁的群体,而且,只有让他们割了肉,朝廷内部那些不和谐的声音,才会消弭。这场仗,才有希望。”赫舍里语重心长:“今儿我就把话挑明了,这钱,索家也是要出的,只是出多少,怎么出,却是需要计算的。”
“出点银子不算什么,只怕是杯水车薪毫无用处啊!”索额图叹了一声:“索家是有些老底子,但就算把索家人都称斤卖了,也解不了两线作战的渴啊!”
“二叔你想多了,我怎么可能舍得挖了索家的根呢?皇上迟早会开这个口,到时候,出多少钱,怎么出这笔钱,我会安排好的,不会让家里吃亏。小叔叔的一条命,大哥的一条胳膊,索家已经付出了太多。我绝不会眼看着索家再蒙受任何损失。”赫舍里拍胸脯保证道。
索额图却是将信将疑,不过,就像赫舍里说的,老百姓已经救不了朝廷了,他们只能自救。还是回去和大哥商量商量,赶紧地准备好银子,等着皇上开口,随时准备割肉吧!
“二叔,你回去给阿玛说,家里的不动产一样都别动,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赫舍里想想不放心,生怕两人作出什么变卖家产的傻事,因此补充道。
“不然哪里来的钱?”索额图一愣。“二叔,你听我的。我自有道理。”赫舍里不能告诉索额图,照她的想法,古代战争最艰苦的时候,前线缺的不是银子,而是军粮和器械。
士兵们只要吃饱饭,就有力气打仗。只要有力气打仗,兵器什么的,就不缺了。要枪要炮,敌人给我们造嘛,主席的话可不是没道理的。
前线缺的物资,无非就是米粮,医药,器械,军装。又不像现代。缺电缺子弹什么的。古代打仗没那么多讲究的。
所以,银钱什么的,赫舍里早就想好了,都去刮别人家的吧!索额图来一次不容易,赫舍里干脆留了他吃饭,还托他给爹妈带了些宫廷特供的吃的用的东西。直到下午,阿哥格格们都来请过安了,见过面了,她才让索额图离开。
慈宁宫里,太皇太后听了玄烨的汇报,也是眉头紧锁,缺钱是个大问题,它足以影响士气决定成败了。缺钱的问题怎么解决,老太太心里一盘算,却也是料准玄烨迟早会拿自己人开刀。
过程一定不会很顺利,老太太叹了一声。孙儿啊,你现在才知道,冲动是魔鬼么?当初,你派费扬古去和俄国人讨价还价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把他们惹毛呢?
饭要一口口地吃,你说你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把人都得罪完了。现在他们拉帮结派群起而攻之,就轮到你焦头烂额了有没有?
我平时教你的那些胸襟气度,大局观,全都被你跑到九霄云外了吗?还是说,有人在边上撺掇你对沙俄用兵?太皇太后在玄烨走后,一边敲着木鱼一边盘算着。
恭亲王是皇弟,费扬古是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将才,可千万别出什么状况才好。这两个人无论谁出了状况,朝廷都承担不起。
不过,老太太没有要求玄烨放弃派常宁出征,而是默许了。军中有一名皇亲国戚,对士卒的激励作用是巨大的。不需要他上阵杀敌,只需他战前登高一呼。战后代表皇上慰问一下伤员即可。
如今皇上身边,能干这个事儿的,只有福全和常宁,福全他是肯定不舍得外放的,那么只有委屈一下常宁了。谁让你纳错了妾,险些站错边儿呢?没把你派去江南,已经算是便宜你了。
老太太这边自己说服了自己,玄烨的决定等于是获得了高层的通过,就剩下具体实施了。晚上,玄烨去了长****用膳,安抚了一下昭嫔之后,回到坤宁宫。
赫舍里早就算准了他会来。一早就在门边等候了,眼见轿子由远及近,这一次,她没有出门迎接,而是就站在门里面,等着他进来。
玄烨借着小魏子手里的灯笼。远远就看见赫舍里站在门内对自己“深情凝视”。想起早上的那个拥抱,嘴角勾起,快步登上阶梯:“你在等我?”
赫舍里心说,你还没出门就派人传话了,我能不等你,我敢不等你吗?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敢这么说,扯出一个笑容:“臣妾知道,皇上从长****来,马佳氏一定很高兴?”
“她还是老样子,一怀上孩子,整个人就憔悴不堪,说实在的,我有些替她担心。”玄烨揽着赫舍里的肩膀:“仔细吹到风。到里面说话。”
赫舍里跟着他的脚步往里走,一边还安慰他:“臣妾虽然不能亲自去探望,但每天都有关注马佳氏的脉案,太医院汇报说母子平安。相信马佳氏这一次,一定能给皇上添一个健健康康的小阿哥。这不但遂了皇上的心愿,也是遂了马佳氏自己的心愿。”
“行了,你自己都还病者,她的事情,就让别人去操心吧。”玄烨把她安置在榻上,自己坐到另一边,宫人送上茶水。玄烨一看,赫舍里的茶碗和自己一样,顿时皱眉:“你不是在用药吗?怎么能喝茶?”
“回皇上的话,这里面装的只是糖水罢了,不是茶水。”说着话,伸手揭开了盖子,果然是一杯白水。玄烨这才放下心来。赫舍里轻笑:“皇上放心吧,就算臣妾不注意,这里也有的是人替臣妾留神。”
“你留索额图吃饭了?”玄烨问道。“是,臣妾与二叔难得能见上一面,话说多了,顺势就留了饭。”赫舍里大方承认。请叔叔吃顿饭有什么大不了的。
玄烨明显不这么想:“哦,他说了什么?”赫舍里垂目:“二叔说,小婶儿在家,过得不太好。还说皇上这边,遇上了难以解决的大问题。”
玄烨一听,果然如此,这个答案和心中所想的一样。果然赫舍里和其他女人一样,不能免俗,关键的时候,还说要先为家族谋福利。
“关于法宝的事情,我很抱歉,朝廷会做出相应的补偿,等这场战争稍稍平息一点儿,我就让安亲王把人送回来。”这就是差别对待。同样一句话,因为说的人是赫舍里,玄烨只是感叹了一下之后随即作出了承诺。
这要是换做了别人,他恐怕早已翻脸了。你家死了人,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我已经承诺作出补偿,你怎么还在这里惺惺作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