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戚的语气很沮丧。如同无出路的小兽,委屈而且难过。
望着车里浮游的光斑,巫夏模模糊糊想起另一场梦境。是了,苏戚被大衍皇帝召入宫中,在舒阳宫喝了助兴的茶水。薛景寒把人救出去,却面临新的困境。
彼时,薛景寒并不知晓苏戚身为女子。
可是现在躺在车厢里的,是巫夏。
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险些与他行周公之礼的人,并非什么男儿郎,而是货真价实的姑娘。
只要伸出手就能触碰,只要说句话就能抚慰,如果他愿意,大可以把这场荒唐情事继续下去。
“苏……”
张嘴时,意识猛地被无形巨力挤压出来,可怕的痛楚碾压神魂。视角变幻,他在上空俯视着交叠的身影,看着薛景寒抽出手指,无奈而宠溺地揉搓苏戚的脑袋。
马车停在苏府门前,那两人牵手进去,渐行渐远。
巫夏神智剧痛,猝然惊坐而起。他扶住额头,摸到满手的汗。
“这不是我的过往……”
他反复对自己强调。
这是薛景寒的回忆。
是薛景寒的人生。
与他巫夏,毫无干系。
——既如此,为何要让他梦见这些?
为何逼迫他感受爱恨,见证将来?
如果说天道有情,神灵有知,要让他窥见天机,拯救栾陵,那他已经得到想要的东西了。
他做了转生阵,亦交托魏佚安排事宜,方方面面全都思虑周到。只待施行术法,守住栾陵最后几年,此生的重任便可交卸。
那么,为何他还会做梦?
巫夏并非没有头绪。
他隐约感觉到,可能是自己卜算大衍国运,在梦中接触到了薛景寒。从此命数交缠,再难剥离干净。所谓转生阵,正是连接二人的契机。
如果他破坏此阵,因果便可断裂。从此他是他,身死如灯灭。
“落子无悔……”
巫夏低声呢喃。
苏戚听见动静,撑着惺忪的眼睛走过来,捡起滑落在地的被子。估摸着这人要水,她轻车熟路地点起灯,倒了温水递给他。
巫夏没有接。
他垂目不语,清冷容颜被灯火染上暖色。只是在这一瞬间,苏戚讶然发现,他的眼尾生出了细细的纹路。
第272章他的阳雀花
大宗伯的身体正在衰败。
悄无声息的,显而易见的。
次日,苏戚被撵回倦水居,不得靠近祭神塔。山奴倒是很高兴,近来他很少见到这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弟弟,如今总算有相处的机会。
两人比手画脚地沟通片刻,窝在厨房灶台旁边烤火,顺便分吃山奴攒下的小零嘴。苏戚难得放松许多,吃饱喝足便觉着困,脑袋一点一点的,听不进山奴东拉西扯的闲话。
及至中午,外头突然一阵喧闹。苏戚出去查看情况,恰好遇见乌泱泱一群人往里跑,其间抬着个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