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无助地望向她的丈夫。
「我向你保证,杜小姐是极端重视礼仪的,」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肯恩开口了。「妳该看看她今早叨念凯琳的样子。」
「但是……」
肯恩微俯头。「恕我们失陪,罗牧师。不用送了。」他挽着凯琳的手臂,走向马车和杜小姐。
罗牧师和他的妻子望着马车开走。「我可以感觉得出来,一定会有麻烦的……」
△ 浪 漫 一 生 KW Leigh扫校
凯琳听见马蹄声,知道布莱登已经到了。她冲到镜前,确定镜里映出的是一位穿著无懈可击的高雅淑女。今天没有男孩的衣服,或是「诱惑」。她认命地穿上一向讨厌的骑马装,选择了「淑女」和侧鞍。
清晨她曾骑上「诱惑」,快意奔驰在原野上。那份刺激、奔放绝对和今天下午大不相同……
但她必须承认这身红色的骑马装很适合她,织锦缎面覆着她坚挺的双峰,贴身的剪裁和繁复的裙浪将腰身衬托得更加纤细,深具女人味。凯琳再度审视镜中的自己,确定所有的钮扣和缎带都系好无误,绾起的发髻也没有不听话的发丝溜出。满意于自己已呈现出最好的一面,凯琳拿起马鞭下楼,却忘了搁在纸盒里的手套。
她在走道上就听见隐隐的谈话声。出乎她意料外的,她瞧见肯恩站在车道上和莱登交谈。
她再度震慑于两人的差异。肯恩比较高大,但那还不是真正的差异所在。莱登戴着帽子,穿著正式的骑马外套和背心。布料有些旧了,也不是最新的流行,却熨烫得笔挺,而且穿在他身上格外英挺帅气。
至于肯恩,他金发飞扬,白衬衫的领口敞开,袖子挽起,长裤上沾着泥巴。他慵懒地站立,一手插着裤袋,脏污的马靴一脚踩在阶梯上。莱登的一切都显示着文化和教养,相较之下,肯恩就像个十足的野蛮人。
她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好一晌,蓦地握紧马鞭,走向前去。「淑女」耐心地候在台阶旁边,马背上套着凯琳自阁楼里翻找出来的侧鞍。
凯琳冷淡地对肯恩点头,对莱登微笑致意。后者眼里的仰慕显示她刻意的打扮并没有白费,但肯恩的眼神却是嘲弄的,而且她很快就明白了他是在笑她。
「骑马时千万要小心,凯琳。『淑女』可不好驾驭。」
她咬牙切齿地道:「我相信我们会相处愉快。」
莱登意欲协助她上马,但肯恩动作更快。「让我来。」
莱登不高兴地转身,走向自己的马匹。凯琳将手交在肯恩坚实的大掌里。她坐上侧鞍,瞧见他一直盯着她累赘的裙子看。
「瞧谁最虚伪了?」他柔声道。
她望向莱登,朝他绽开个最甜美的笑容。「噢,布先生,千万别骑太快。我在北方待太久,骑马的工夫已颇为生疏。」
肯恩嗤了一声,转身走开。凯琳对自己终究占了上风得意不已。
莱登建议他们骑到「长青园」。凯琳注意到他在路上偷偷打量着两旁的棉花田,衷心希望他是在心里订立计划。
「长青园」被北佬军队一把火烧掉了。内战结束后,莱登回到杂草丛生的断壁残垣。由于无力付出税金,庄园和土地都被充公,一直闲置至今。
他们在以前的烟熏小屋旁下马。莱登系好马匹,挽着凯琳的手臂,走向火烧过后的遗迹。一路上他们一直聊得很愉快,现在莱登却陷入沉默。凯琳的心里充满了同情。
「一切都没有了,」他最后道。「南方所相信的一切──我们为之奋战的一切。」
她望着周遭的断壁残垣。如果韦萝丝没有带北佬军官上床,「日升之光」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妳知道的,北佬嘲笑我们,」他继续道。「他嘲笑我们相信骑士风范和荣誉感,但看看没有了这些,现在又变得怎样?他们夺走我们的土地,用苛捐重税压迫得南方民不聊生。所谓的『重建』根本是对我们的诅咒,」他摇摇头。「我们究竟做了什么,竟要遭到这样的惩罚?」
凯琳仰望着依旧屹立的烟囱。「是奴隶制度,」她听到自己道。「我们因为把人当成奴隶被惩罚。」
「一派胡言!妳和北佬在一起生活太久了。奴隶制度是上帝的旨意,妳知道圣经里怎么说的。」
她确实知道。她曾在教堂里,听着白人牧师谆谆告诫黑人,奴隶制度是上帝的旨意。上帝甚至明定了奴隶对主人的义务。凯琳记得莎妮苍白着脸,僵硬地坐在她的身边,听着牧师讲道,无法将牧师口中的上帝,和她所知道的慈爱的耶稣连结在一起。
莱登挽着她的手臂,沿着杂草丛生的小径,带着她走回系马的地方。凯琳停在树下。
「我不该带妳来这里的。」莱登道,来到她身边。
「为什么?」
他望着远处的断壁残垣。「这使得我们之间的差异更加明显了。」
「是吗?我们都同样失去了家园。别忘了,『日升之光』并不属于我──尚未。」
他审视着她良久。她随手摘了片树叶。「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之后肯恩就要逼我回纽约。」
「我无法忍受妳和那个男人同住在一个屋子里,」他道。「今天到银行的人都在谈论,他们说杜小姐并不适合当伴护。妳最好多留意白肯恩,听到了吗?他不是绅士。我不喜欢他──一点也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