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仓此人,草根出身,但人生履历绝对丰富。
楚州天灾时,钦差大臣看到了他祖传的手艺活儿于救灾有利,便给官银提拔做了个无名小吏,因技术娴熟为人踏实细心被派往余州,进了户部工坊当师父,后来又因表现优秀经验丰富被户部尚书百里桑看重,老大人亲自奏请先帝破格将其录用到工部。到工部没多久,安州就发了大水,过后爆发重大瘟疫,先帝连下三道罪己诏,疫情控制后皇命派工部到安州帮助百姓重建家园,其中就有特别点了陈建仓过去。
真要说起来,不止灾后重建家园,抗洪救灾也是需要工部的。古代排水体系不够健全,遇到点大雨就内涝,工部的人提前过去看看,指导一下南境建设,也是能带去极大帮助的。
但这会儿,容岑最担忧的不是水灾。
“朕担心退水后瘟疫会爆发,你可有防疫的法子?”容岑忧心忡忡。
放在新时代,自是不愁。那个世界科技发达,许多要命的疑难杂症都被攻克,经过无数代人的努力,病毒影响力越来越小,譬如会烧死人的高热,在那里也只不过是头疼脑热鼻塞嗓子疼上几天就自愈了,他们称之为感冒。即便是突发的新型病毒,也已经变得和感冒差不多了。那个世界的人类太富有智慧和活力了,民众的生命力也越来越顽强了。
可大胤朝……
容岑敛了敛神思,语气越发忧愁,不等谢零陵回话,她又道:“现下雨水不断,泛滥成灾,百姓都盼望早点停雨放晴。可一旦真的放晴,怕是再难有雨水。今年的收成不会好了。”
这些和此番谈话不相关,容岑很快绕开它,回归主题,“雨水不干净,极易滋生病菌,眼下四处有灾难,百姓心中焦灼,但水退后,身上那根紧绷的弦一松,离倒下就不远了。倒了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无数个。”
“朕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不止谢零陵,空兰听着都惊愕。
谢零陵:“明、明白……”
话虽如此,但听懂和去做,不是同一件事。
谢零陵师从的老太医有救灾的经验,他也学过,但毕竟不曾进行过实操,谁也不知道他掌握的如何,他自己也没有底气回答陛下:臣有法子防御。
而空兰,此时她从“陛下在药理方面有疑问为何不问我?”的疑惑过渡到“原来是问瘟疫的事”的了然,心境不算太平。
空兰师从神医崔清子,却没学过如何应对瘟疫。皆是因为她师父只对疑难杂症感兴趣,越难治的病他越上心。
数年前瘟疫横行肆虐时,谁也找不到崔清子,等瘟疫被解决,各国才发现神医本人竟还在四处游玩,那些年无数人怨怪他冷血无情不惜人命,眼睁睁看着百姓受病痛折磨而死、眼睁睁看着瘟疫蔓延诸国。
空兰却知道,她师父才不是冷血无情,她师父只不过是没研究出应对的法子。崔清子四处奔波就是为了观察病例好对症下药,结果自己染上了,且他症状极其严重,性命堪忧。若非有人钻研出药方,一代神医就要就此陨落了。
往事又浮现眼前,空兰情绪不算高,没注意殿堂中那年轻御医就是当年写下药方那位老大夫的徒孙,也没察觉对方的清秀面孔竟有几分眼熟。
“谢零陵,朕记得朕多年前就曾说过,让你把救治瘟疫的法子练熟。”
底下那人的不自信太过于明显,容岑瞧着不喜,本来记忆储备不行的脑袋,这会碰巧忆起幼时交代的事,她就越发地不喜了。
千叮咛万嘱咐了多遍的事儿,怎么还能做不好呢?
她早先就是看过史书又听先帝讲述过疫情的凶险后,担心瘟疫再度爆发恐怕会来势凶猛,特意提前做好准备。那年写药方的老大夫已经高寿仙去了,收的爱徒、也就是谢零陵的师父,资质不高但年事已高,索性就让年纪小的谢零陵学。
从小学,专研此术,十几年如一日,再没资质也不至于学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