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允许久未言。
就当容岑以为他是默认时,对方却突然笑了。
这个笑与往常极不相同,含着讥讽。
“昏君奢靡,人人得而诛之。”
江允薄唇轻扯,语气冷冽:“我若欲杀你,你早死了千百回。”
他毫不避讳,坦然回视,盯着对方那双凤眸,寒星碎玉,美则美矣,眼中却满是戒备,全无半点信任。
夜明珠光芒闪耀,将她细微表情都照得清清楚楚。她过于小心谨慎,面部肌肉紧绷着,提着一口气看他,使出了十二分精力。
三分后知后觉的惊骇,三分破局自救的迫切,三分清醒思考的冷静,更有四分识人不清的悔恨。
熟识多年的知己啊,就这就这就这?
看着实在扎心,江允干脆别开头,眼不见心不烦,冷哼一声。
“陛下的知己可真是难做。”
他向前微一倾身,夺回夜明珠。那张颇具美色的脸陷入阴影,江允眸色黯了黯,摒除不合时宜的杂念,开口就背账本般。
说是账本也无不可,一人头上被他记了数笔大账。
“闻人丞相家的傻儿子,只需听你的话便被陛下当成好兄弟,为他谋划前程。”
“书香世家的软柿子,只需陪你吃喝玩乐便成了天子宠臣,无召也可自由入宫。”
“长颐侯家的孟粽子,只需假意献上凉州策便得了帝王恩赏,连带宫中孟太妃的地位都水涨船高。”
试探完毕,听他一桩桩算起旧账,容岑的警惕在不经意间放松,放着放着就没了。
江允停顿片刻,待情绪到位后,悲戚道,“而我,为你奔波劳碌,为你谋划全局,不顾性命屡次救你……你不怀恩也就罢了,怎能怀疑我?我费尽心血才救回你,作何又找机会杀你?莫非在你眼中,我便是此等患有脑疾之人?”
啧啧啧,瞧那强行酝酿出来的委屈,听那茶里茶气的语气,假,太假了。
比孟宗子见风咳血短命鬼的人设还假。
容岑心中,却不知为何,莫名心虚了一瞬。
虚完她又强硬起来。
是知己,又不是旁的关系,只能1V1。作甚那么斤斤计较?
“他们都是朋友,”容岑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用的大概是类似“多个朋友多条出路嘛”的语气。
江允的手突然摸到了腰间,只见他缓缓解开腰带,容岑瞪直了眼,这是干什么?!
却见一把软剑映入眼帘。
觑见他脸色不好,状似真要拿刀捅、啊不,拿剑抹了她脖子,容岑连忙找补:“你你你不一样,你是我知己!”
“嗯……朋友多如牛毛,而知己,知己只有你一人!”
容岑情真意切,江允信没信她不知道,反正她自己信了。
古人云,骗人先骗己,她已经骗过自己达到最高境界了了,从今以后,江允就是她的好知(大)己(儿)。
“闭嘴。”
江允没空听她敷衍,他看着不远处盘桓于树根、已然盯上这边随时准备飞扑捕食的软体动物,手中软剑亦随时准备起舞。
对身后危险毫无所知的容岑:“???”
不是你要听好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