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郁绵摸了摸手机,四点五十,差不多该走了。
和安嘉鱼同时到来的还有李彗纭的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他简单回答了一句正要离校后挂断,迅速收拾好书包快步走出教室:“先走了。”
“等等!我送你!”安嘉鱼一把抓住他的书包,动作太急大腿撞到了桌角,“嘶……慌什么呀……”
“……嗯……”乔郁绵一愣,并没有拒绝。
两个人走路不比一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步伐也散漫许多,短短一段磨磨蹭蹭。
“你们作业留的不多啊……”安嘉鱼仰头看正从橙红往灰蓝过度的天际,“都写完了?”
“没有,还有一半没动,晚上继续。”乔郁绵默默瞥他一眼,从中找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淡淡蒙在瞳中的高光上。于是他试探着说下去,“剩下生物练习册和物理卷子,明天来了再写。”
果然,他话音刚落,那副失落的眼神立刻被笑容冲散,安嘉鱼迫切地转过头,眼瞳清澈晶亮:“还是早上过来?不睡个懒觉?”
车站出现在眼前,他摇摇头还未来得及回答,手机又开始震动。
屏幕中央依旧是李彗纭的名字,他手指悬在红色挂断键上方却迟迟落不下,最终还是偏斜到绿色那边,接起通话贴到耳旁:“喂,妈,怎么了?”
“你坐上车了吗?挤不挤?今天路上车少,我正好去买菜,买完了差不多能在地铁站附近等你……”
“还没有,刚到车站,你不用等……”乔郁绵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李彗纭的声音猝不及防抬高八度:“才到车站?这都二十多分钟了怎么还没上车?你在磨蹭什么?”女人嗓音尖细,质问声惊动了周遭原本安静恬然的气氛。
身边的安嘉鱼显然被吓到了,乔郁绵心一惊,慌忙按住减号音量键,压低声音跟妈妈简单解释:“我……马上就……”
安嘉鱼立刻低下头,装作不经意地快步走到他身前一米处哼起了帕格尼尼,好像很陶醉。
可乔郁绵知道,刚刚他一定听得一清二楚。
他会怎么想呢……自己又该怎么解释才显得没那么丢脸呢……
这种事不止一次发生了,李彗纭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因为患甲亢而情绪失控,初三的家长会过后,乔郁绵痛失年级第一,被她当众摔了书包。伤害性不大,侧兜的水壶飞出砸青了乔郁绵的脚背,没几天就看不出印记了,但侮辱性极强,令他在仅剩的一个学期里几乎没怎么跟同学单独说过话,包括几个关系比较近的朋友。十四岁的少年稚气未脱,还没有练就出强大的抗压能力,那一个瞬间始终挥之不去,他总觉得别人惊恐的目光都是无声嘲笑。
此刻他久违地,再次体验到那份众目睽睽下的窘迫。为什么偏偏是被安嘉鱼听到了呢……
他有些不想放下手机,甚至无比虔诚地祈祷公交车下一秒就出现在面前,让他能立即逃离这份难堪。
挂断电话,乔郁绵深深叹出一团哈气,恨不能自己也变成在寒冷中转瞬即逝的雾。安嘉鱼坐在公交亭中的长椅上看手机,一看就很昂贵的琴盒随意躺在一边。似乎感受到了乔郁绵的视线,他转过头,拍一拍身边的空位:“过来啊。”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若不是有刚才那一瞬间的错愕。
乔郁绵下意识扯住卫衣兜帽的绳子,走过去坐到他身边:“车快来了,你回去吧。”
“好。”对方从他手中抢过那根被拉扯到一边快要消失在兜帽中的抽绳,调整长度,一左一右灵巧地打了两个南瓜结,而后提起琴盒,挥了挥手,“明天见。”
乔郁绵看着他干脆离去的背影在视线尽头跟姗姗来迟的公交车擦身,如释重负地低下头。
李彗纭果然等在地铁站附近。情绪过了,她没有继续质问乔郁绵,母子一路无话,回到家中默契地来到写字桌前,不需提醒,乔郁绵将今天在学校完成的试卷,作文,习题,一样一样摊开在桌上,李彗纭的视线率先扫过页脚标注日期,又开始大略检查内容,确认没有任何糊弄后,脸色平和了许多:“我去做饭,晚上吃粉蒸排骨。”
也不知是不是心情不佳,排骨很咸。
考前复习的日子转瞬,乔郁绵每天按部就班上课写作业之余,多了喂Joe,给月季通风,给多肉浇水的日程。偶尔也查看一下安嘉鱼囤积的零食,处理掉快要过期的那些。
不知是不是午睡半小时带来的效果,即使夜里失眠,他白天的精神也好了许多,期末考试更是发挥的不错。